把同样的苦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苦?把同样的痛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这样做,你快乐了吗?
——一心
四周突然暗了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把光亮吞噬掉了一般。
一切都陷入黑暗,唯有一心那柄九环锡杖散发出荧荧之光,在他身体的方寸之间形成一个淡淡的光亮之地。
“嘀嗒、嘀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于这寂静之中,显得如此突兀刺耳。
一心眨了眨眼睛,缓缓低下头,赫然发现就在自己手边的地面上,有着一滩小小的水洼,却是由血水积成。
“嘀嗒、嘀嗒。”
一滴又一滴鲜血,自一心的脑袋上方滴下。一心抬头,脑袋立刻“轰”地一声响。但见那天花板之上,赫然有一个人影摇晃悬浮。一心举起九环锡杖,凭借着九环锡杖散发出的淡淡光辉,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人影原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僧人。一根粗重的绳子绕过僧人的脖颈和胸膛,将他吊在天花板上,他低垂着头,鲜血自他的脖子和胸口蜿蜒流下,自脚尖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地。
“阿弥陀佛。”一心又惊又恐,“刚才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的,怎么会……”
说话间,九环锡杖已然照亮了不远处的又一具僧人的尸体。一心这才发现,原来天棚之上早已然密密麻麻挂满了僧人的尸体!
血的气息越来越浓,呛得一心几乎透不过气。而那引起僧人们低垂的脸,好像都在看着一心。他们紧紧地盯着一心,他们睁着的眼睛里,还写着濒临死亡时的恐惧与挣扎。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师兄的尸体!
一心紧紧地攥着九环锡杖,一张粉嫩的小脸儿上已然显露出微微的苍白。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在这遍布死亡气息之地,显示如此妖娆刺耳。一心怔了怔,转身寻着那声音望过去,
就在一心的身后,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翩然而立。她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和清秀的五官。她抱着一柄巨大的木剑,半扬着头,不屑地看着一心。她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女施主?”一心说着,急忙奔过去,抓起她的袖子,道,“这里危险,女施主快随贫僧来!”
“滚开!”肉璇一把推开一心,看着因站不稳而跌坐在地的一心,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进了屎?你哪点看我跟刚才的人一样?”
肉璇越说越气,指着一心厉声叫道:“天杀的唐玄奘,你是故意的吗?我刚才明明用法术洗净了脸上的污泥,变出了这么一身好看的衣裳,就是为了杀了你之后,让王一睹我心狠手辣、娇俏可人的模样。可你这个该死的小和尚在说什么?你居然说我跟刚才一样?你哪只狗眼看到我跟刚才一样?”
“啊……”一心张大了嘴巴,半晌,方道,“对哟,你比刚才干净多了,衣服也换了新的。”
经她这么一说,一心倒是想起来了,这位女施主之前的脸,确实满是污泥,脏兮兮乱糟糟的,而她现在的衣裳,好像也跟刚才不一样了。可是……一心将肉璇重新瞧了一瞧,疑惑道:“可是,心狠手辣跟娇俏可人完全是两码事呀!我师父说过,相由心生,心狠手辣的人,多半长得不怎么好看。”
“你给我闭嘴!”肉璇一声娇叱,扬起木剑猛地一劈,一心被她击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激起灰尘四起,而一心,则轱辘着,滚至了一尊硕大的鎏金佛像脚下。
“咳。”
一心跌得很重,小小的身子像是被撞得散架般,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但胸膛受撞所引起的震动,又让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唐玄奘,你少跟我来这套!想扮猪吃虎欺骗于我,更加不可能!”肉璇将手里的木剑指向一心,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冷冷地道,“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王那样,会被你的假装可怜而欺骗吗?告诉你,别做梦了!”
“一千年前,你在灵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他信服于你,借西天佛祖的手将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为的,就是将他训练成你的一只狗,让他替你鞍前马后,护送你前往西天!五百年前,你斗不过东天,为了继续控制他,故意化烟消散,让他为了等你转世沉睡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唐玄奘,你知道妖族在这五百年里都付出了什么?!”说着,肉璇木剑一挥,指着身边的佛像,厉声道,“看见这些和尚了吗?”
一心抬起头,顺着肉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这尊鎏金溢彩的佛像身边,堆满了僧人的尸首。他们的身上鲜血淋淋,染红了僧衣;他们的身体残缺不全,或断臂或少足;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慌与恐惧的神色。想来,在死前,他们都曾遭遇了不为人知的痛苦,连死,都没有死得泰然。
“怎么样?是不是很赏心悦目?呵呵,呵呵呵……”肉璇笑了起来,“你一定觉得他们很痛苦很可怜吧?可我告诉你,他们所承受的痛苦,跟整个妖族五百年来所承受的百万不及其一!是你!是你们西天夺走了我们的王,夺走了我们妖族的希望,你们统统都该死!”
肉璇歇斯底里地吼着,浑身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攥着木剑的手,更是连关节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