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伊顿时就被闻思奇小心翼翼的态度逗笑了,以闻思奇现在的身份和家世背景,哪儿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地打发他,即使闻思奇把心中所想全部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自然也不敢发表任何怨言。
况且以闻思奇那纨绔桀骜的性子,若是上辈子让他用这种口吻对裴伊说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虽说裴伊和闻思奇接触得少,但是他没少从其他兄弟姐妹口中听到抱怨闻思奇臭脾气的话。
果然这一世几乎所有人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电话那头的闻思奇被裴伊意味不明的笑声弄得有些糊涂,本来心底还有几丝愧疚的,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略显不悦地说道:“你笑什么?我的话就让你觉得这么好笑吗?”
“没有,你别误会。”裴伊很快收敛了声音里的笑意,咳嗽两声后才又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就是没想到你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这么接地气,还以为像你这种身份的人连解释的话都不屑说,可你确实是我接触到头一个对朋友这么诚恳的富家子弟。”
说完这番话后,裴伊自己恶心得刚才喝下去的茶水都差点吐出来。
裴伊给人戴起高帽子来毫不手软,简单的两句话顿时戳到闻思奇内心深处,听得闻思奇猛地愣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话,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中那点名为愧疚的情绪又悄无声息冒了出来,犹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般,眨眼间便把他整片心田都浸湿了。
仔细想来他好像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裴伊冒着被闻麟打击报复的危险帮他套取到那封邮件,还陪他一起去主家见闻老爷子,甚至连裴伊那份工作的丢失也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系。
现在裴伊租着房子成天只出不进吃老本,他却连事先承诺好的薪资都拿不出来,也不知道裴伊事后会怎么想他。
“我……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闻思奇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挣扎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开口说,“其实我真的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只是有些事情凭我一己之力去完成实在有点困难,不然这样吧,你先来我手下工作,薪资还是我之前给你承诺的那么多,只要你好好干就行了。”
裴伊安静听完闻思奇的话,忍不住嘴角往上翘起,眼底尽显嘲讽之色,他吐出来的声音却让人如沐春风:“作为朋友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没有经过面试就去闻氏工作难免惹人非议,而且你和闻麟的矛盾被迫摆在明面上,这个特殊时期还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的好。”
裴伊说得句句在理让闻思奇无法反驳,闻思奇越想越觉得裴伊脑袋聪明考虑得周全,只得愧疚地应了下来。
这天晚上闻思奇难得没有和狐朋狗友外出泡妞轰趴,他端着半杯红酒倚靠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装修得华丽富贵的偌大客厅里除了无声无息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佣人外只剩下他一个人,高清液晶电视机里放映着最新上架的电影。
在如此高端奢华的环境里,心烦意乱的闻思奇却没有丝毫享受的心思,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裴伊还孤苦伶仃住在那个简陋拥挤的破小区里,裴伊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可他从来不会主动索取回报。
反而是那群被闻思奇养在身边并且毫无用处的酒肉朋友,一个个如同永远吃不饱的水蛭一般,大口大口咬着他的血肉,这次他被闻麟使绊子,那群人也像是一堆无头苍蝇似的只知道跟着他晃悠,端茶倒水拍马屁倒是在行,但凡遇到点事儿就招架不住。
所以养那群废物有个屁用!还不如有裴伊在他身边帮衬着。
裴伊完全不知道这些天他在闻思奇心中的地位已经从中等偏下的位置登上神坛,他果断拒绝了闻思奇后面几次邀请,当然拒绝的理由依然是冠冕堂皇,各种从闻思奇以及闻家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把闻思奇感动得心里愈发愧疚,差点就要拉他去拜个把子。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裴伊来到B市有一个多月。
十二月底已经进入冬天,随着初雪的来临,这里的气温一夜之间降到了零度以下,裴伊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裴团团是在跨年的这个晚上,穆文臻在一个热闹的广场附近订了酒店房间,三十五层楼,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往外眺望,能把下面的夜景和流动的人群尽收眼底。
灯红酒绿的景象点缀着城市的夜色,即便裴伊与广场上的人群隔着三十五层楼的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周身洋溢出来的喜悦与激动。
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指向晚上九点钟,裴伊坐在沙发上怔怔望着楼下的景象,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房卡咔嚓一声把房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便听到酒店服务生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穆先生请进。”
裴伊快要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只见服务生已经离开并且轻轻关上房门,穆文臻把裴团团抱在怀里正朝他这边走,裴团团穿了件卡其色呢子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得他胖乎乎的侧脸愈发白嫩,夏天被裴伊剃成光头的脑袋已经长出一头黑发,被剪得很碎,看起来格外精神。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裴团团经过这么一番精心打扮下来俨然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孩,衣服和鞋子一看就抵普通工薪族两三个月的薪资,比以前洋气不止一点。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裴伊忽然有些掩饰不住心中的失落,裴团团的改变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裴伊有几分犹豫地走上前,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很自然的伸手把裴团团抱进自己怀里,而是伸出手轻轻拍了下裴团团的背,看着他黑乎乎的后脑勺说:“儿砸。”
裴团团背对着裴伊趴在穆文臻的肩膀上,从进门开始他就在焦急的东张西望,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扭过脑袋,都只能用侧脸对着裴伊,不过听到自己爸爸久违的声音后,裴团团霎时红了眼眶,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
穆文臻把裴团团放下去,急成热锅蚂蚁的裴团团慌里慌张扭着小身板转了个圈,才仰起头看清楚裴伊微笑的模样,瞬间有豆大的泪水从他眼睛里面涌出来,于是他抱着裴伊的腿不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