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梁嬷嬷听到婆子传的话,没有半分耽搁,令丫头小春去卢先生的院子里去跟大姑娘说一声。
小纪氏刚用竹刀裁开宋嘉让的信,宋嘉言与宋嘉语便到了。
小纪氏放下手里的信,笑问:“天还早,你们功课念好了?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宋嘉言笑道:“太太,我听说大哥有信送回来,心里急得不行,就让卢先生今日早些放学。我跟妹妹先回来了,想听大哥信上说了些什么,舅爷家可还好吗?”
小纪氏对于宋嘉言的胆量简直无话可说,便是她对卢先生都有几分客气,宋荣碍于男女之别,不好多见卢先生,不过,宋荣也是尊师重道之人呐。偏宋嘉言,小小年纪谱儿大得不成。卢先生教授的功课内容,得听她的。卢先生的授课休息时间,也得听她的。似这种因一些屁大的事儿就早退,宋嘉言完全干得出来。
就因如此,再加上宋嘉言狗屁不通的功课,卢先生对宋嘉言态度平平。有宋嘉言这种没礼数的粗野对照,卢先生对宋嘉语推崇更多。
对于小纪氏,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直接把信递给宋嘉言,小纪氏道:“你先看吧。”
宋嘉言不客气地接过,自信封中抽出信来,一目十行地看过,方把信递还给小纪氏,叹口气:“这事,还是先不要跟老太太说。”
小纪氏低头看信,原来辛家舅舅最终没熬过去,已经过世了。小纪氏道:“这些事,我跟你们父亲商量着就是了,你们不用操心。”
宋嘉言与小纪氏向来话少,起身道:“就不打扰太太了,我瞧瞧老太太去,妹妹要一道去吗?”
宋嘉语柔声道:“姐姐先去吧,待我换了衣衫就去。”
小纪氏拿了事儿来说,道:“大姑娘,卢先生毕竟是咱家请来教你们姐妹的,你们对先生,得敬重。”
宋嘉言眼珠一转,看向小纪氏,露出万分困惑的神色,问:“是先生与太太说我和妹妹对她不敬了?”
小纪氏顿时一噎,心下暗骂宋嘉言奸诈,好事不知拉上宋嘉语,这种事总是扯上宋嘉语的名儿。小纪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嘉言“哦”一声,点点头:“太太的话,我记得了。”说完,福上一福,抬脚走了。
看宋嘉言那一千个不在乎、一万个敷衍的劲儿,小纪氏气晕!
宋荣落衙回家,听小纪氏说宋嘉让着人送了信回来,先看过信,又唤小厮进来问了几句,得知宋嘉让在老家一切都好,才算放下了半颗心。宋嘉让到辛家村的时候,宋荣的舅舅辛永福已是弥留了,便是宋嘉让从帝都请去的大夫也没能令辛永福起死回生。倒是辛永福,原本还死活吊着一口心气,见宋嘉让到了,将老妻儿女一托付,辛永福这口气就泄了,直接闭眼归了西。
舅舅过世,宋荣叹了口气。
宋嘉让留下帮着出殡发丧,并说发丧之后便带着舅老太太及未嫁娶的一双儿女到帝都来。
宋荣听宋嘉让办得还算有板有眼,赏了小厮几两银子便打发他下去歇着了。
小纪氏发愁道:“这可怎么跟老太太说呢?”
宋荣脸色淡淡,道:“我来跟老太太说。”这种事,宋荣是不会叫小纪氏出面的。何况,他也不放心小纪氏来办。凭老太太与小纪氏的关系,小纪氏再伶俐周全也办不好这件事。
“千万缓着些,别叫老太太太过伤心。”小纪氏是个机灵人,道,“要不,带着几个孩子过去,叫孩子们哄着老太太些。”
将信按在膝上,宋荣抿了抿嘴,半晌方道:“先放几日再说。让下人闭紧嘴,别叫老太太知道。”
小纪氏连忙应了。
宋荣将信往袖子里一揣,起身道:“晚上我陪老太太用饭,你带着孩子们吃吧。”
夫妻这些年,小纪氏又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得出宋荣心情不佳。走出几步,宋荣又回身道:“着人将铺盖送到书房。这几日我在前头歇。先别叫老太太知道。”舅舅过世,依礼也有几月孝要守,宋荣在朝为官,自然更加谨慎。
小纪氏点了点头,上前为丈夫理了理衣裳,温声相劝:“老爷也莫要太过伤心,咱们得多想想老太太。”
宋荣一到书房,便湿了眼眶。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与感情,他人很难理解。如小纪氏,在小纪氏眼里辛家不过是老家的土鳖舅家,宋老太太的亲弟弟家。依宋老太太这种脾气性情,小纪氏实在不想跟辛家人打交道。
但对于宋荣,那是自己的亲舅舅家。
宋嘉言陪老太太用晚饭,老太太还问:“你爹爹还没回来呢?”往常儿子都会来陪她一道用晚饭的。
宋嘉言早有对策,不露半点痕迹地笑着:“回来啦,这些天衙门里事儿忙,我看爹爹抱了许多公文回来,跟罗先生在书房忙呢。”
老太太叹:“给皇帝老子办事儿,就是得用心哪。”
“那是。”宋嘉言道,“爹爹忙,是好事啊。这说明爹爹在衙门里是挑大梁的。说当官儿的,就怕不忙。哪天不忙了,就要开始担心了。”
老太太笑:“你又知道。”
“爹爹都说了,我这聪明劲儿,就是像祖母。”宋嘉言心思慧敏,道,“爹爹在书房忙活,不如拣几样菜,着丫头们给爹爹送过去。爹爹瞧见祖母给他送吃的,心里定知祖母在记挂着他。他肯定爱惜身体,方不会操劳过度呢。”宋嘉言深得老太太、宋荣的喜欢,平日没事儿,她常听老太太说想当年,很知道老太太、宋荣对舅家的感情。宋荣并非冷酷的性子,若知晓辛家舅舅的事,难免伤心。
老太太忙道:“亏得你这丫头给我提了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