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行船的、码头上装卸的力工是沿运河各地的两大势力,被许多大小帮派控制。这其中,漕帮垄断漕运、盐运,绝对是运河上势力最大的帮派,没有并肩者。
运河纵贯南北上千里,漕帮势力遍布,当然,各地也分了众多堂口,相对独立地管辖本地漕帮事务。
江齐连续两年在徐州督造河工,特别是前一年大姐去广平府之后,他就动手把安置在那边的姐姐灵芝搬到了徐州府铜山县,也没给灵芝置太大的宅子,就在临河的街上置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带着临街三间铺面。灵芝在云贵住了十来年,学会了一手酸汤粉的手艺,就将三间铺子租出去两间,留了一间给自己,开了个小小的酸汤粉铺子。
因为她做的粉料地道、酸辣可口,又价格低廉,码头上出苦力的青壮们吃上一碗,酸辣酸辣地出一身汗,通体舒泰,渐渐地有了一点儿小名气,连河上经常往来的船只都有不少闻名而来的。
年后,江齐再次来到徐州督造河工,看见灵芝的铺子开的很兴旺,人虽然忙累了些,精神却不错,收拾的利落干净,也觉得欣慰。
大姐的养育栽培之恩不能忘,当年娘亲和哥哥姐姐对大姐大哥的做的事情,他也记得,虽不忍哥哥姐姐流落无依,病死在道旁,却也不想他们再去搅扰大姐和大哥,看到灵芝自力更生,日子过得兴旺起来,他自然也高兴。
看着姐姐收拾过还不算太苍老的脸,他还琢磨,再替姐姐寻个人家,找个勤快厚道朴实的一起过日子,替姐姐分担分担,也让姐姐真正踏实过日子。
只不过,这话一向灵芝提,就被灵芝一口拒绝了。
她流泪道:“你那大外甥都十六了,小的也十一了,我就想着攒些钱,就能将他们接了来……”
江齐愕然。他是知道灵芝在云贵有孩子的,只不过,因为她是外室,孩子生下来就被抱回本家了,她根本没养一天,说是灵芝的孩子,却跟没半点儿感情的。更何况,几年前她就被当家主母作伐子撵了,一路千辛万苦找回来,人早就磋磨的不像样了。那家也是当地的富商,颇有些家财的,孩子们怎么肯跟她来?
若不然,姐姐挂念亲生儿子,他当舅舅的难道白看着,早就打发人去接来了,何至于等到她自己攒钱。
姐弟俩话不投机,也不再多说。
只不过,几天后,江齐再见灵芝时,却发现她眼底都有抑不住的欣喜和欢畅,行动都带风儿的……看这样子,江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灵芝自己动了心,有了看中的人。他不好直接询问,就留了人暗地里盯着米粉铺子,大半个月后,才得了消息,灵芝确实有了一个相处亲密的汉子,来回话的人对江齐说,听老板娘称呼那人叫富贵!
江齐一个激灵,几乎失了态去,好不容易强做镇定,将人打发了去继续盯着,他自己就沉默着琢磨起来。
富贵、灵芝,虽说是他血缘上割不断的哥哥姐姐,但不说小时记忆中的种种不堪,就是之后做出的种种,也无法与大姐大哥相比。相对的来说,江夏江越与他江齐才是亲姐弟兄弟,富贵和灵芝毕竟只是刘氏带过来的孩子,不管是伦理还是感情上,都比不得。
若那两个人安分度日,他如今有能力了,也不妨接济帮衬些,让他们过得富足安逸。但江齐其实很清楚,那两个对大姐大哥,特别是大姐是恨到了骨子里的,仅仅灵芝一人还罢了,两个人凑在一处,那必定会出事。
再想起就在江南的大姐,还有在金陵任职的大哥,江齐难免更加忧心。
很快,江齐就得了富贵的资料,多年不见,竟然混进了漕帮,就在宝应县的安宜镇,居然还混成了当地一个小堂口的堂主。手底下有二三十弟兄,并上百的力壮,并且深得宝应漕帮分舵舵主的信任。
江齐就让人盯着灵芝的汤粉铺子,只要富贵再来,就立刻报信给他,他要去见一见这个多年不见的哥哥。不管怎样,他也要努力劝一劝,让他们放下过去,安稳度日,莫再生事。
只是,不等他等来富贵,就得了大姐遇险的消息。江齐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走去寻灵芝。
“二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江齐单刀直入地开口就问。
灵芝似乎并不意外,睨着眼前这个品貌出众、气度非凡的俊公子,心底一片悲愤、一片恨意。
她冷冷一笑道:“知道,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