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指桑骂槐连讥带损,小王氏气得脸色铁青。回到家中立马将三猴子外祖父母央求姚舜英教自己外孙子识字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婆婆。
里正娘子老吴氏怒道:“水三嫂子明明和我说过喜欢我们家珠娘,难道她想中途变卦不成。不行,我得去找她问个明白。这样放任她外孙和那姚家的小妮子成日腻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旁的珠二娘哭丧着脸道:“祖母还是别去问了,你要去问了,侯三哥肯定越发不爱搭理我了。本来这些日子他就对我爱搭不理的。娘你也是,我告诉你姚家那妮子在大枫树下教他识字的事的时候明明告诉你别说出去的,侯三哥可是再三告诫我不让我说出去的。这下他肯定知道是我说出去的。我被你们害死了。”说完嘤嘤哭了起来。
宝贝孙女一掉金豆子,老吴氏立马心疼了,赶紧哄道:“不哭不哭,祖母会替你想法子的,别担心,万事有祖母呢。”
小王氏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侯家那小子就是看你性子好拿捏才对你忽冷忽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人家姚家那妮子还比你小两三岁,而且她才来多久,就惹得侯三一门心思地讨好她。人家生的闺女怎么就那么有手腕呢。这下好了,侯家小子干脆每日上她家去呆着,这一来二去的,还有你什么事儿。”
李兴珠哭道:”谁让我没个秀才爹呢,我要是识文断字能教侯三哥识字,哪里会轮得上她姓姚的。”
小王氏气得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吴氏怒道:“别吵了,天塌不下来,这不事情还没坏到那地步吗,侯三这孩子孝顺,我去找水三嫂谈谈准能让他回心转意。”
李兴珠掩面道:“祖母您还是别去了,侯三哥眼下一门心思地想着念书识字,事关他的前程和往后的好日子,水三祖母肯定会赞同的。”老吴氏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孙女说得有道理。
小王氏冷哼道:”既然这事情不能阻止,那咱们就从别的地方想法子。|老吴氏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小王氏咬牙道:“那姚家的妮子确实可恨,她没来之前满庄子有谁能比得上我们珠儿。哼,谁挡了我闺女的道我就搬开谁,姚英娘,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老吴氏被儿媳妇脸上狰狞的神色吓住了,急忙道:“当初老里正过世你爹接任,姚承恩他们那些人可是不赞同的。你爹又才因为山塘事件被县太爷亲自训了一通。他一直念叨着没得到县太爷的亲自召见,这回倒是如愿了。在这关头你千万别乱来,那姓姚的老家伙和李清芝都不是好惹的,还有他家那些儿子孙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王氏撇了撇:“我有那么傻吗,要做自然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滴水不露。保管让那小妮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一家子再厉害又能拿我怎么样。”
虽然气走了小王氏,可田氏自己也憋了一肚子火。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坏呢,自己眼皮子浅一门心思追逐荣华富贵,竟然想得人人跟她一样了。英娘只是跟侯三多打了几回交道罢了,她竟然就恨上了英娘,还真当侯三是她的女婿了。
因为心里不平,回到家中将此事和姚舜英她们说了一番。姚舜英只能暗自苦笑,这乡下女人还真是,抢女婿简直赤果果了,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自己只是跟侯三接触了几次,一个个仿佛自己抢了她家宝贝似的跳出来对付自己,先是李兴月家现在是李兴珠家。
蓉娘告诉姚舜英,李兴珠的娘小王氏是个极为阴险的妇人,满庄子的女人祖母最觉得不可小视的就是她,曾经告诫过家里人与她打交道要多个心眼。蓉娘形容小王氏的时候用了当地的俗语:“嘴巴哄死你,屁股拱死你”。姚舜英听完不得不承认语言来自生活。其实这话就是人们惯常说的口蜜腹剑嘴甜心苦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等词的意思,但比起来这俗语明显更生动更贴切。
蓉娘说完见姚舜英呆呆地仿佛不上心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道:“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往后见了李兴珠的娘要警醒一点,别吃亏上当了还不知道。”姚舜英被堂姐肥厚的手掌打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自此三猴子每日都来家中报到,虽然时间一般只是一个时辰左右,但李兴初还是很不高兴,除了他与三猴子的宿怨,还有就是他自己和李兴业一样不爱识字。李家虽然不比姚家,子弟们不走科举这条路,但姚承恩毕竟出自读书人家,对儿孙还是会进行基本的识字教育。
可惜上至李大柱下至李兴业,这班子孙就没有一个喜欢识字的。李兴初一开头还好,可越学到后来越不感兴趣,挨的骂也就越多。三猴子做出一副求学若渴的神情,李兴初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是侯三持有姚承恩和李氏的尚方宝剑,李兴初也只能干瞪眼。
不知道侯三是不是跟着姚舜英学习了一阵子懂得了谦让守礼,对李兴初的横眉冷对大多笑脸相对。一来二去的,李兴初也不好再找他的麻烦了。姚舜英觉得很开心,借着讲课的时候赞扬了三猴子一通。
三猴子挑了挑眉,盯紧姚舜英涎皮赖脸地道:“我可不是怕了他,他总归是你的哥哥,我怎么能真的得罪他。得罪了他,你就会不高兴,你不高兴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做是吧。”不高兴你妹,臭小子欠扁!本来这些天这小子学习态度良好,进步神速,姚舜英很是欣慰,可一旦他露出这种暧昧的神情,姚舜英就有骂人的冲动。
家庭课堂因为插秧时节的到来而暂时中断。李家几个伤病员下不了田,田阿福又派了田青林来支援。插秧不是重体力活,加上要抢时间,姚舜英也主动请缨。
可惜她毕竟没干过这活儿,本来和别人一行一行地分地盘插,可她插着插着就歪了,先是和左手边的蓉娘挤到了一起,后来又占了右手边李兴初的地盘。
李兴初本来看着自己插得整整齐齐的秧苗很有成就感,结果因为姚舜英的捣乱不得不变更路线。他禁不住嫌恶地冲姚舜英道:“英妹妹还是去田埂上歇着去吧,别在这捣乱了。”真丢人,竟然让一个半大小子嫌弃了,姚舜英汗颜不已。
田氏笑骂道:“四郎你少在那逞能了,忘记你去年头回插秧的丑相了,英娘比你去年的年纪可是小几岁。头一回能手脚那么快已经很难得了。”李大椽道:“英娘别听你四哥的鬼话,这插秧嘛只要把秧苗插稳不浮起来,间隔合理就成,整不整齐的又不影响收成。”
虽然大人们这么说,姚舜英还是识趣地走到最靠边的地方继续插秧,这位置正好和田青林靠在一起,田青林温声鼓励道:“姚妹妹别怕,你只管大胆地往下走着就是,我会看着你的,一旦你歪了我就提醒你。”姚舜英大为感激,冲对方连连点头。
此后姚舜英注意了自己的方向,加上田青林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再也没有歪离自己的线路了。整整两亩一块田插好,田氏几个大人先去溪边大树下歇气去了,姚舜英几个还在田埂上观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结果发现插得最匀直的是田氏和王氏,然后就是田青林了。
姚舜英忍不住对身边的田青林笑道:“真想不到田三哥干活竟然这么漂亮,比女子都强。”田青林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姚舜英忽然觉得小腿肚子有点刺疼,赶紧低头查看,竟然看到有血流出。
再往上一看,妈呀,一只蚂蝗正粘在自己腿上吸血呢。前世姚舜英就极其怕这个恶心的生物,忍不住跳脚大叫:“啊,蚂蝗!啊——”田野上空立刻飘荡起女孩儿高亢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