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身回到了马车中,随着声势浩大的羽林军再度开拔,马车穿过险山窄道,安详地进了安京城。
前方杨砚书与杨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杨潇道:“此前让你去陵州,未曾想到陵州那个偏僻之地还会发生这么多的事,还好你安全地回来了,不然为父真是害了你。”
“父亲说的哪里话,父亲也是为儿着想,去南方赈灾既是历练,也是立功的大好机会。”杨砚书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朝侧后方的马车望了一眼:“也幸亏是这回下了陵州,儿才能结识楚姑娘,楚姑娘对儿有相救之恩。”
杨潇看着杨砚书眼里浮现的笑意,眼皮微微一敛:“相救之恩自是要报,明日,明日为父让你母亲给她送一些金银玉器、珠翠首饰过去,她若是提什么要求,我们也尽量满足。”
杨砚书怔了怔,世家大族最不缺的便是体面与钱财,他并非要以这些身外之物答谢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问:“父亲,我前几日寄回的家书,你们可有收到?”信里提过,他想娶楚家女。
杨潇笑了笑:“家书应是在你母亲手中,好啦,既然人回来了,先回府,你母亲也急坏了。”
“父亲——”杨砚书看出杨潇在刻意回避,但街上人多,也不适合继续这个话题,杨砚书不再坚持:“儿得先去一趟大理寺,还有公务需交接,稍后便回府给母亲请安。”
杨潇朝轻影的方向看了一眼,从撩开的车帘,他瞥见了一个清丽的面容,未再说什么。
吴黔已经带着羽林军散开,杨潇只叮嘱杨砚书早些回府,率先回了国公府。
车马继续朝前,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耳边人声一阵盖过一阵。
元正里的安京城未设宵禁,万盏灯火交相辉映,宝光熠熠,晃得人眼都睁不开。她的确未看错,此处就是繁华的京都,四处有巡逻的军卫,天子脚下,百姓们似乎都更爱笑,满眼都是国泰民安。
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得让她害怕。
“这究竟怎么回事?”轻影眉头紧蹙,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杜之寻这便放弃抵抗了?
可心中隐隐的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的墨绿色帘子被人撩开,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虑:“真不容易,回来了……一个?景王呢?”
顾彦椿?
轻影眼前一亮,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身后的陆湘拉至了身前:“这是陵州案的关键证人陆姑娘,顾少卿,就拜托你照看好她了。”
顾彦椿愕然:“景王呢?他不是让我候着他与段庆吗?他们没同你一路回来?”
“段庆。”轻影闷头重复一遍,仿佛想通了什么,扭身便要跑。
顾彦椿在身后喊道:“不是,你们大老远从南边回来,就没有给我这个独守空房的老人带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喂——”
好在杨砚书将她的小红马也带回了京,她几乎来不及多解释,飞身便跨上了马背,又疾疾朝城外扬鞭而去,只留下顾彦椿与杨砚书相视一眼,而后互相嫌弃地别过头去。
顾彦椿冷哼一声:“杨大人回京的排场可真大,还得羽林军亲自接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羽林军是你们杨家养的呢?”
顾彦椿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两人都是勋贵子弟,杨砚书被誉为高风亮节的君子,他顾彦椿却成了玩世不恭的浪子,好似教坊司只有他顾彦椿去过,杨砚书从没踏足过一般。
道貌岸然,这是顾彦椿对杨砚书的评价。
杨砚书也知吴黔唯杨氏一族马首是瞻,朝中局势便是如此,他身在其中,无可辩驳,只道:“顾少卿还是管着些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言罢,不欢而散。
而另一头,轻影已赶在城门落锁之际,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生死攸关的时刻,杜之寻这老狐狸绝不会放弃抵抗。
或许杜之寻根本不屑在陆湘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和人手。陆湘身上背负了几条人命,她既是证人,也是凶手,没有段庆的供词佐证,很容易被人指摘胡乱攀咬编排,届时空口无凭,以陛下对杜之寻的偏信,恐很难坐实杜之寻的罪名。
杜之寻一开始便将重心放在了段庆身上,他真正畏惧的是段庆及两人往来的凭证,段庆活着到安京,才是杜之寻真正的噩梦。
杜之寻一定会不惜一切除掉段庆。
李南絮一定是猜到了杜之寻的打算,故而将次要的陆湘推给了自己,又飞鸽传信给粱国公,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平安返京。
这也意味着,与段庆同路的李南絮将陷入极度危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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