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不解、悲哀……种种情绪从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流转而过。
许久之后,谢祯忽地笑出声?来,满是自嘲。
这一刻他忽然觉着,曾经的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他怀着无比澄澈的理想登基。
他以为他定能肃清阉党之祸,还大昭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
他以为只要根除阉党之祸,而后为国择贤官,就能选出一大批品格高洁,为国为民的清明好官。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澄澈的理想,根本不适用于现在?的大昭。
谢祯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词,过刚易折。
念头落,谢祯苦笑出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共情这个?词。
过刚易折,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来,清洗阉党旧臣一案,必得延后了?。
他得先摸清江南这一系的官员,摸清何?怀古与孟端仪背后的人是谁。就从何?怀古何?提举,以及孟端仪孟提举下手。
谢祯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蒋星重的面容,他记得她说?过,景宁帝最终没?有查出胡坤手中那?六万两银子的去向?。可是现在?,他却又得知了?这六万两银子的去向?,这又是何?缘故?
他忽然,很想见蒋星重。
而就在?这时,恩禄回来,上前行?礼道:“回禀陛下,臣找到三个?曾在?东厂供职的内臣。他们?当时身无要务,所以活了?下来,只是被打发去做了?粗活,想来他们?,知道一些消息。”
谢祯看着恩禄,忽地笑道:“恩禄,朕好像知道了?先帝重用宦官的缘由。你且记着这三人,先叫他们?回去吧。”
恩禄愣了?愣,随后行?礼点?头,出殿叫那?三人先行?回去。
恩禄重新回到谢祯身边,正欲提醒谢祯用膳,怎知谢祯忽地对他道:“恩禄,学一学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本事,待你学会后,你做朕的秉笔太监。”
恩禄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道:“陛下,臣愚笨,如何?学得会处理朝政?”
谢祯知道他怕,看着恩禄吓得发白的脸,静静笑了?一会,随后伸手,亲自将恩禄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祯收回手,对恩禄笑着道:“只是叫你先学着,别怕。”
说?罢,谢祯也不等恩禄的回话,重新坐回龙椅上,继续翻阅奏疏。
恩禄站在?谢祯身旁,额上冷汗直冒。陛下何?等忌讳宦官干政,眼下叫他去学秉笔太监的本事,这不是把他往火上赶吗?
而且现在?文官清缴宦官声?势浩大,他若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做了?秉笔太监,那?言官的岂不是会把火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到时候会被骂成什么样子?恩禄想都不敢想。
谢祯却不理会恩禄,只接着道:“你派个?人去给傅清辉传话,就说?朕明日还去蒋府习武,叫他多安排人手暗护。另外,朕觉着胡坤和邵含仲,他们?还有更怕的人,比怕朕还怕,务必今晚让北镇抚司把真相挖出来。”
恩禄行?礼应下,赶忙去传旨。
恩禄走后,殿中又只剩下谢祯一个?人。
可这会他看奏疏时,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出现蒋星重的身影。
时至此时,他对蒋星重所言再无异议,他对眼前的路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皇位,远比他想象得要难坐。江南派系的水有多深,他现在?心中完全没?底,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要查起来怕是很难。
不过,他现在?有蒋星重这么个?吉祥物,再难,他也有尽力一试的信心。
当天晚上,谢祯又是很晚才睡,第二天照常去上早朝。
早朝上,官员们?还是在?纷纷上奏让他尽快处理阉党旧臣。前几日的谢祯,对此格外热衷,与文官们?同?仇敌忾。
但是今日,他只是静静听着,并命恩禄把所有格外积极的官员都记了?下来。
临下早朝时,他也没?做表态,只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便退了?朝。扔下一众官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回到养心殿,谢祯正欲召兵部?尚书赵翰秋询问陕甘宁流寇一事,怎知王永一却忽然匆忙进?来通传,说?是锦衣卫指挥使赵元吉觐见。
谢祯只得暂且搁置宣赵翰秋一事,对王永一道:“宣。”
很快,赵元吉大步进?殿,跪地行?礼。
谢祯免礼后问道:“可是昨夜重刑查出结果?”
赵元吉眉宇紧蹙,丝毫未见舒展,他行?礼道:“回禀陛下,昨夜重刑之下,胡坤、周怡平、邵含仲三人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