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原本出来走街串巷的安圣薇和千奕也因为突然落下的大雨,而被困在回去的路上。于是他们受李灿贤的邀请,准备先到离他们比较近的他下榻的酒店里等雨变小点,再想办法离开。
“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倒杯水。”李灿贤是对着安圣薇说的,当然也只有她听得懂他说什么。
千奕环顾了一眼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套房,很宽敞。虽然他一直听不懂李灿贤说话,不过他总是表现得那么有礼貌,他也不好意思冷脸相待。
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安圣薇,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头垂得低低的,似乎有些不安。一道闪电在窗外亮起,亮光就像在眼前一样,安圣薇不安地往沙发的角落靠去,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千奕心想也许她是怕打雷,一丝嘲讽的笑意跃上眼角,对她的不安视而不见。
李灿贤倒好水来到大厅,就看到安圣薇有些害怕地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一角,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轻轻地走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安圣薇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没事。”安圣薇轻轻摇摇头,想将眼前浮现的场景摇出自己的视线。
李灿贤从包里拿出耳机,轻轻帮她戴上,按下了音乐播放键,一阵好听的歌声阻隔外界的雷电声,在她耳里响起。
细微的吐气声传到李灿贤的耳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她:“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安圣薇抬起眼回以感谢的笑,因为他的关心而动容。耳朵里萦绕着李灿贤独有的声音,安圣薇才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受歌曲给她带来的宁静。
千奕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雨水打在玻璃上,又成股顺着玻璃流下,有些不明白心里的烦躁从何而来。李灿贤看着安圣薇逐渐放松下来的样子,也稍稍安心了。看着她白皙得有些苍白的脸颊,被她牙齿咬得有些红肿的嘴唇,一抹心疼爬上心头。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们才只见过两次而已,她给人的感觉也是冷冰冰的,可是此刻她脆弱的样子却叫他心疼,很奇怪很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流窜。
摇了摇头,李灿贤起身走到千奕身边,与他并排站在窗前,沉默地看向外面大雨滂沱的街道。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这个城市不算空旷,但是大雨将这座城市的喧嚣都浸泡在雨水里。世界似乎除了雨水溅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外,其它的声音都自动消声了似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声凄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跑到安圣薇身边。安圣薇还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只是一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因为她侧躺着而披散在一旁,露出她的脖颈。
千奕和李灿贤都没有出声,只是怔愣地看着她的脖颈,一条差不多有七公分的疤痕自她的耳后蜿蜒而下,像一条蜈蚣一样,在她好看的脖颈上缠绕着。疤痕的颜色很淡,但是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还是那么突兀。
所以她才用她的长发将之掩盖起来?所以她才那么冰冷得毫无温度吗?
千奕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一直以为她是故作清高,她是性格孤僻,他还曾想过要揭开她的面具,好好嘲笑她一番呢。可是,这道伤疤,到底带着怎样痛苦的回忆?
他刚想伸手去抚触一下她的这道丑陋的疤痕,她却幽幽地睁开眼,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脖子,急忙坐起身。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背,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静氛围中,安圣薇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这道疤痕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从一开始她就准备好了。她不怕被他们看到,她只是不喜欢当他们发现以后,同情或是嫌恶的眼神。就像以前每一次刚开始和她关系很好的人,发现她有这么一道疤痕以后,都敬而远之一样,没关系,她早已经习惯了。
一阵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一室的安静。李灿贤最先回过神,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是酒店的服务生来送晚餐。
“谢谢。”送走服务生,李灿贤端起餐车上的一份意大利面条来到安圣薇身边,带着鼓励的笑容,轻轻地将面条递到她面前。
“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先吃点东西吧。”好看的脸上满载一贯温暖的笑意,李灿贤半蹲着,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将勺子递给她。
安圣薇瞪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面条,歪着头看着李灿贤,有些意外。他对她的疤痕一点都不害怕吗?仔细地看着他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眸,可是除了笑意还有温暖,其它什么情绪都没有。傻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勺子,安圣薇的表情意外得有些呆愣,这是她第一次失神。
“喂,安圣薇,你不能跟他说说我也饿了,让他别光顾着你行吧。”千奕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安圣薇坐着的沙发两旁,有些生气地瞥了一眼李灿贤,将刚才的震惊都掩藏在自己的怒气之下。然后与她对视,因为不知道他突然靠得那么近,安圣薇便使劲地向沙发后面靠去,眼神微微颤抖,苍白的脸颊,那一刻有些微红。
安圣薇拿着叉子的手一顿,有些不明白他们都怎么了。他们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同情也没有嫌恶她,而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他们没看到吗?不,她可以肯定他们都看到了,他们那时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可是现在他们却什么表现都没有,特别是千奕。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吗?那么抓到她这个把柄他为什么没有趁机嘲讽她,因为什么大发慈悲放过取笑她的机会了?她想不通,一点都想不通。所以她干脆放弃去猜测他们的心思了,这么多次的经验,她只总结出一个经验:人心难测。
于是,她只是安静地吃着她的晚餐,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男生眼里的疼惜。没有嫌恶没有同情,只是心疼她在很早之前所遭受的痛苦。
刚才她在睡梦中的一声凄厉喊叫,他们都听懂了。也许在睡梦里,她在重复着她痛苦的过去,不堪回首的回忆。也许平时她的清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保护色而已。在她内心的最深处,也许藏着旁人无法体会的沉痛。冰冷的背后是一颗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