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愤怒的,应该跟自己的妻子大吵一架,应该去找舅舅,母妃狠狠的质问,他们为什么替他拿这个主意?
看着这样安静的丈夫,夏冰玉真的慌了,她宁愿他跟她吵一架。
“表哥,你说句话,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好,我应该知道的时候就告诉你的。我不应该帮着他们一起瞒着你的,你跟我说句话,你这样一言不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冰玉紧紧扯着姬夫晏的衣袖,放佛抓住是她日后的希望。
“你让我静一静。”姬夫晏慢慢推开夏冰玉的手,凝视着她,眼睛中淡淡的毫无起伏,这一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应该说什么。“说到底,你嫁给了我,还是以娘家为重。”
夏冰玉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样一句话,几乎是将她碾进了尘埃里,“不,我没有,你知道我没有!”她想要抓住他,想要跟他说明白,可是他却轻轻往旁侧了一步,躲开了她。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从没有躲过她。夏冰玉看着他从自己面前侧开的身子,眼前只觉得一阵阵发黑,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抬起头望着他,“我知道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是你替我想想,我夹在中间有多为难。一边是母妃不许我告诉你,一边是每日面对着你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内疚。我真的没有办法违背母妃的意思,你知道……知道姑姑一向强势,我怎么敢将她的话当耳旁风……”
她们既是姑侄又是婆媳,这么多年来夏冰玉早已经习惯对于德妃的服从,即便是心理有所不满,也不敢与之作对。这次的事情一开始她就是不同意的,这样大的事情,而且事关两条,不,三条人命,她心里惊恐害怕不安,日复一日的让她寝食难安。可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与姑姑打成同盟,那么以后她的日子又如何能好过?
可是,这些没人会替自己为难,没有人会。
“其实你可与我商议,我们共同想办法,可你没有,你选择了隐瞒我。”姬夫晏疲惫的一句话都不想讲了,除了失望,更多的是茫然。明明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很努力的上进,进学堂,学差事,讨父皇的欢心,让母妃能更荣光,他拼尽自己的努力去做的更好。可是他在前头奔跑,不过是没有回头看一眼,等到回过身来,他打下的基础全都垮了,全都垮了。
他们击毁了他所有的未来。
“我没有别的办法,若是与你商议,你去找母妃,最后母妃的怒火还不是要落在我身上。”以后的日子那么的漫长,就算她们是亲姑侄,可是如果利益不能保持一致,姑姑凭什么会一直护着她?
“其实从头到尾,你爱自己更多与爱我。”姬夫晏扔下这句话,掀起帘子大步的走了出去。
“王爷……表哥……”夏冰玉追出去一把扯住姬夫晏的衣襟,“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谈一谈?”
“……我只想静一静,你好好休息吧。”
姬夫晏拽回衣襟,大步的出了院子。
初春的阳光如此的灿烂,抬头仰望着天空,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将眼中的涩意硬逼了回去。本应该是有大好的明天等着他,他这些年在户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做出功绩,每一份差事都是用尽心力去完成。这些年与姬亓玉的交锋,他出手所为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朝堂上的争斗,许你阴谋诡计,许你正面交锋,可是却不能做泯没良心的事情。他从没想过会用这样的手段谋害姬亓玉的性命。从没有想过去害一个孕妇一尸两命,从没有想过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取得胜利。
他知道父皇最看重他的是什么,他无数次跟信国公讲不能着急,要徐徐图之。老四固然是有极高的手腕,每一项差事都完成的很不错,可是他性子太冷太强太无情,父皇并不希望这样性子的人做下一任的皇帝。这些年父皇喜欢他,维护他,看重他,其实说到底最看重的就是他做事敦厚,待人和缓,能坐的稳这江山。他这样的性子自然是有缺憾的,可是他希望能用自己耐苦耐劳的本性打动父皇,让他知道尽管自己没有老四那样力挽狂澜的手段,可是他有足够的耐心跟毅力坚持。
可是这一切,在他淬不及防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全都被毁了,如此的迅速,如此的不可相信。
他一直以为上次的事情舅舅已经得了教训,再也不会莽撞。而且那次之后他做事情的确是变了很多,他不该大意的,不该就真的这样信了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该怎么办?
是与舅舅母妃拼一把,还是就此打住?
拼一把也许还有胜利的希望,就此退让必然是要做一个失败者了。
这么多年了,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力,就这样放弃吗?
他愤怒,他恼火,他恨不能时光倒流,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他该如何善后?
就在姬夫晏还在犹豫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就传来了消息,了闻大师将昭姐儿接去了国安寺!
了闻大师……了闻大师……
了闻大师不是从不掺和世俗之事吗?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在这样的关头接走了昭姐儿?
姬夫晏双手握拳,抬起头对着自己的侍卫道:“将诸位大人请到书房去。”他要与幕僚好好地商议商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昭姐儿被了闻大师接走的事情,很快就街知巷闻。涤尘来接人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低调,而是一路招摇的就到了靖亲王府,别人想要不知道也被有些难度。更何况这个时候,京都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靖亲王府,这样的事情怎么会逃过别人的眼睛。
“……所有的工匠全都集中在一起了是吗?”徽瑜头也不抬的问道。
立在花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姬亓玉寻找来的做火铳的第一个工匠,如今此人已经成为了工匠的头领。此时他垂着头立在花厅正中央,虽然有些不安,可是还是很快的回答道:“回王妃的话,的确是这样。王爷出京之前就吩咐属下将所有的工匠全都聚集在一起,没有命令谁都不许擅自离开。”
姬亓玉又是提前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