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仪在钦天监后堂喝着茶,耐心地等待谢祁现身。没多久,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司马仪双眼一亮。只见谢祁在门外出现,半空飘着,对他略略作揖行礼。司马仪大喜,立即放下茶碗,起身作揖还礼:
“上仙不是凡人,凡尘俗世的礼节就不必了。请入座。”
虽然谢祁戴着青铜面具,不喝茶。但主事还是恭敬地为他奉上了茶水。
“阁老烦恼之事,老朽已经猜到了。老朽没有能力赶走姬逾一行人。但可以给阁老些许意见。”
谢祁少有地不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青铜面具下,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司马仪,微笑着说道:
“嘿嘿,首先,阁老无须担心自身安全。老朽敢担保,姬逾不会伤害阁老。”
“哦?此话怎讲?”
“姬逾此人向来以天下为己任。首辅大权在握,身系大明江山。当前国难当头,阁老稍有闪失,天崩地裂就在顷刻。为天下计,他不敢对您出手的。”
司马仪微微一笑,点点头,目光紧盯着谢祁,视线稍低一些。这样,既表现得专心听讲,又不会直视对方如此无礼。谢祁的话无疑给他吃了定心丸。接着,谢祁又说:
“不过,此人相当固执。除了他的女人,基本没人可以说得动。要让此人不再纠缠,阁老只能亲自出马。”
“我?亲自出马?”
“嘿嘿,此人有个软肋,阁老也能拿捏!”
司马仪一脸困惑,眉头紧锁,眼睛眯了起来,低头呆呆地看着地面。他在努力消化着谢祁的话。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为止,说得太白,想得就少,反而不利于理解。
谢祁开始点化司马仪了:
“这人讲道理,识大体、顾全大局,这就是他的软肋!按他的性格,此人必然前来质问阁老北境沦陷之事。届时阁老大方接待,据理力争便是。”
司马仪的眼睛亮了,一脸欣喜。责任心强,讲道理,顾全大局——这种人,一般还正直,有规矩。他终于对姬无困有了清晰的认识。这种人虽少,但司马仪见过。这种人确实好拿捏!他终于明白姬无困为什么会为北境总督和辽北巡抚做事了。
申公狸给出的情报,只简单说明了姬无困和芷洛的出身以及修为;为数不多的事迹又写得像神话故事一样。因此,司马仪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只知道他们厉害,干过不少大事。
现在,他已经不怕这个人了,甚至期待与他见上一面。为官多年的司马仪深知用人之道。这种人正直、忠于职守、有节操,运用得当的话,是一把利剑。觉得碍手碍脚了,也很好打发。
“可惜,当今的官场已经容不下这样的人了。”
他最怕的就是芷洛这种江湖气息重的人。她们行事大多只图快意恩仇,别的压根不会多虑。和她讲大局观,基本上就是对牛弹琴。把人家讲烦,抬手就能把你灭了。
司马仪对谢祁的判断毫不怀疑。他深深鞠躬,行大礼拜谢。周围的随从都肃然站立,低着头。只有谢祁嘿嘿地笑着,端坐着,大模厮样地受礼。
走出钦天监大门,落日的余晖刚好迎面照在司马仪脸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通过袖子边缘看了一眼艳阳,还有那红通通的晚霞。阴霾一扫而空,司马仪此时竟有一种看日出的错觉。
“来人,去醉月居。老夫今天晚上要醉一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司马仪心情很好,一路上都笑脸盈盈的。天公作美,今天路上的交通特别好。窗外的景物飞速闪过,他感觉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而非坐着汽车。
司马仪拨云见日。有些人恰好相反,乌云盖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