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广州城的情况不容乐观,景明月白日抵达广州巡查了当地情况,与广州知府对接了一大堆事务之后,夜里就要立刻送柳定等人出海。
夜里的广州码头还残存着白日里的热气,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停在宽阔无垠的浅滩上,没有一星渔火,没有一盏孤灯,只有斑驳的夹板和铁锁折射着暗夜里月色的寒光,如藏匿于阴暗地府中的孤魂魅影。
腥咸潮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很像眼泪的味道,景明月将柳定等人带到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船只之上。
“这艘船是我亲自设计的,看似只是普通的商船,其实里面大有玄机。”
景明月向柳定演示了船只的所有机关,船只上每一处不经意的装饰处,其实都大有玄机,只要轻轻一扭转,马上就会射出飞矢利箭。
而船板的夹层里,更是藏着景明月准备的绝密杀器,表面上只是一尊嵌在夹板深处的铜龙,但只要转动铜龙口中的衔着的宝珠,这条铜龙立刻可以自动组装成一台威力不凡的小型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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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柳定如今对机关术的研习程度,掌握这些机关完全不在话下,景明月只是三言两语稍加点拨,柳定便已全部记下了。
景明月站在船头甲板上,海上明月共潮生,海浪一下下地拍打着船只,无形之水碰触到有形的船体,裂成碎玉琼珠,如白色的丝缎堆叠在脚边。
大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深沉无边看不见尽头,似能吞没一切,让人陷于无尽的黑暗不见天日,又似能包裹一切,容纳所有肮脏不堪的尘垢,将尘世俗网抛诸脑后,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景明月望向苍茫一片的海天相接处,缓缓开口:“夫子曾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终其一生,其道不行,夫子也没有隐退于那茫茫海上。”
景明月只说了这么寥寥数语,柳定却马上懂了她的意思。
她是心怀苍生万民的政治家,不是醉心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术的政客,她最害怕是忙忙碌碌苦心孤诣,到头来还是天聋地哑,大道不行。
“你的道会实现的。”柳定抬头仰望,海上的月比陆地上的更加皎洁明亮,“正如明月朗照大地,虽偶尔乌云所遮,但总有阴翳尽散,万里月明之时。”
景明月回望不远处的人,即将临别,她很想上前拥抱他,可是现在她还不能。但他们始终是并肩同行的。大道不孤,她的道不孤。
景明月轻声一笑,指节敲着天问剑的剑鞘。笑得轻松自在,如朗月入怀。
即使道不行,她也不会乘桴浮海,她要与天争,与命争,争出一个朗朗乾坤道来。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夜风鼓动着船帆。
风动,帆动,心也动,唯所行之道,践道之意志岿然不动。
“此去吕宋,万事多加小心。棘黍之种实在取不到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另找机会,最重要的是平安归来。”
“你也是,疫病凶险,你也千万要珍重。”
景明月跃下船头,登上最高处的礁石,目送着商船渐行渐远。
希君生羽翼,化作北溟鱼、万里鹏,挣脱这命运的束缚,扶摇直上九万里。
直到船只消融成海天交接处模糊的一点,再也看不见踪迹之后,她才转身回了岸上。
她与他即将奔赴向各自的战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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