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回春谷历代钻研医术,其医术之卓绝,就是太医院也要退避三分。天地阴阳,万物有道,回春谷药王展师父曾同我说,医者救人需要病患还留着一口生气在,世间没有任何神医圣手能真正做到活死人,肉白骨。”
景明月指着册子上的一处图画,眸色漆黑如墨:“断肢已残,焉能复生?陆撷英给你的只怕是邪术,顶多是能让人产生极乐之感。”
柳定知道陆撷英不会怀着什么助人为乐的心思,他猜测陆撷英图谋的不过是权势如初,景明月一向筹谋深远,以退为进,虚与委蛇,未尝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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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景明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其实天下并没有这样的复阳之法,在他隐约升起希望的时候,重新为他宣判了死刑。
柳定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又在瞬间冷却,双唇起皮泛白,不由自主地颤抖。
“三哥。”景明月合上册子,环抱住柳定,将整个人埋入他的怀中。
“我比全世界任何人都盼你健全,并非因为夫妻鱼水之欢,后嗣之福,而是希望你能从世人的白眼轻贱中走出,做回那个鲜衣怒马,张扬自信的少年,健康长寿,喜乐平安。”
景明月话音刚落,柳定已吻上她的唇,攫取着她柔软唇畔间的温暖。
景明月唇齿之间清淡优雅的茶香,镇下了他那些翻腾奔涌的羞耻与不甘。
“幸好你足够理智,我才不至于铸成大错。”
柳定用力地拥住景明月,怀中的女子从来不是柔软的秋水,而是始终如竹如剑,而正是景明月的坚韧,给了他走出深渊重获光明的勇气。
“三哥,其实我很高兴。”景明月拍着柳定的背,唇角微弯,眼睛闪亮如星。
“人常言至亲至疏夫妻,有许多话想说却不能说。我高兴你愿意将一切都同我说,有什么我们都一同分担。风雨同舟,悲喜同享,才是夫妻。”
景明月抬手拭去柳定眼角的湿润:“身体的残损已成定数无法弥补,但是失去的尊严,我们一起找回来。”
柳定的指尖穿过景明月的发,触上那温润如玉的大肚笑脸娃娃发簪。景明月感受到他的触碰,笑道:“我想画几个别的样式的发饰,回头你可否帮我重新做几个?”
“好。”柳定轻轻地在她的乌发上落下一吻。
景明月拿起桌上妖紫色的药瓶,瓶身在韫浓夜色下更显妖媚。
“这些药物我先带走,我让冰河验一下药中的成分。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同你说。”
“你要不要将这册子一并带走,这册子上的功法和这秘药是配合着修行的,或许……或许对探查这药物作用有些用处。”
“不用。”景明月摆手道:“上面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可以自己复刻一份,原本你留着,万一陆撷英找你索要也交得出手。”
柳定怔在原地,他差点忘了,景明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是对什么东西。
景明月离开前紧紧地握住了柳定的手:“三哥,我还是那句话,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安。我们不会有子孙后代,更要彼此珍重。”
景明月的到来和离开都悄无声息,如雁过无痕,徒留下中庭月色,如积水空明澄净。
柳定站在窗前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今夜偏知春气暖,有虫声透过窗纱隐隐传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年少时在窗前背过的诗。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他们不会有子孙后代,荒芜的身体里只有爱意能够肆意生长,所以更要——彼此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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