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几乎用尽了毕生的能量,勉勉强强的把林森那高大的身躯挪到了床上,她在拼命的喘着粗气。喘了好大一会儿,那颗狂跳着的心才平定下来,但脑部的血管还在一蹦蹦的跳着。这是她印象之中喝的最多的一次,就是为了让林森喝得不省人事,以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探寻林森的秘密。头部的晕眩一点也没有减缓,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睡过去。
她打开了林森平日里始终不离左右的皮包,从第三个夹层里摸出来一串钥匙,回头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林森,便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门。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后,叶眉再也没有力气迈步了。她的胃一阵阵恶心。仿佛胸腔内藏着无数条蛇在蠕动。
她扶着墙,慢慢地移动着步子,颤抖着手推开了近在咫尺的三零七的房门,一头拱进了门侧的卫生间。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她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镜中的那个人犹如鬼魂一般,她披头散发的注视着自己,瞳孔里仿佛包含着模糊而嘲讽的敌意。叶眉下意识的扭过身去,她害怕看到那张脸。胃再一次的搅动,一刹那,她终于忍受不住,翻江倒海的狂吐了起来,这一瓶多的威士忌顷刻间便倾腹而出。
酒吐出之后,她渐渐地有了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尽管头上的血管还在砰砰的狂跳。她喘着粗气挪向了浴室,经冷水一喷,她的神志终于得到了恢复。她想,是这些冷水拯救了自己。她洗漱完毕,大脑也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将要去做的事。于是,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卫生间。在那里,她没有再看到刚才的那个人。略一思忖,她急忙走出了三零七,回转身又回到了三零六。她站在床前,眯缝着眼睛静静地看了会林森,确认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在醒过来。然后,叶眉放心的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三零八房间漆黑一片,透过走廊的光线,叶眉摸索着打开了灯。这房间的窗帘是外白内黑的两层装饰,尽管外面阳光四射,但屋内却是一片黑暗。叶眉关上门,扫视着屋内的一切。从表面看,这是一间配置得极其简单的书房。绿叶白底的隔音板镶嵌在四面的墙壁上,具有少数民族风情的地毯覆盖着整个的大理石地面,一个宽大的巴西黑木质地的书桌上面,放置着一部红色的电话机,一个棕色的真皮沙发孤零零的立在书桌前,一排红木书架占据着房间的三分之一。
叶眉审视着这一切。心里想着,“这看起来只是个简单的书房而已,墙面上甚至连一幅画作都没有。可林森为什么禁止自己涉足呢?难道是三零九?”灵光一现,叶眉一个转身,她迅速的关上灯,把门轻轻地掩上,来到了三零九的门前。
叶眉调换了几次钥匙,终于打开了三零九的房门。借着打开的灯光,这个由两个房间组成的办公室映入了叶眉的脸帘。诺大的房间,只有一个红棕色的办公桌和一排红木质地的沙发。办公桌的左侧,放着部黑色的电话机,一个圆形的地球仪被一个细细的黑色的金属支架固定在办公桌右侧的角上,一摞文件摆在办公桌的中间位置。办公桌的真皮沙发后面的墙上,一幅五颜六色的巨大的世界地图,在俯视着地球仪。一台深绿色的保险柜状的柜子,静静的立在了角落里。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映衬着白色的窗帘,倒显得雅俗共赏。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办公室。
她连忙胡乱的翻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文件告诉她,那只是些账目。叶眉失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许,林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自己也是真心的,他只是酒后乱性!”潜意识里,她这样想。
叶眉若有所思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回了三零六室。她看到,林森仍然沉寂在深度的睡眠中。
叶眉见林森竟姿势未变的还在酣睡着,便把那串钥匙小心的放回皮包里,拉好拉链后,从容的坐在了沙发上。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叶眉未免有些气馁。望着如死尸一般睡着的林森,叶眉烦躁起来。
她起身走出房间,来到了三零七室,倒在床上。她心乱如麻,心仿佛被蚂蚁爬过一般的难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她又强迫自己这样想。“可他为什么会时常的流露出匪夷所思的情绪呢?!他对我是真心的吗?如果不是,那我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但如果是真心的,那我岂不是误解了他!不行,我还得去查查!可去哪个房间呢?三零八?三零九?”刚才的那两个房间的画面在脑内旋转。对!还是去三零八。主意打定,叶眉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再次的来到三零八,她未加思考,直接的走向了书架。望着诺大的书架上的一层层书籍,她不知道该翻哪里,索性就抓起了眼前够得着的这一层。她草草的翻着,完全不去注意那些书的名录,只是想从书页中能发现夹杂着什么。
当她翻过十余本后,什么也没有发现,哪怕只是一页的夹纸。她走向门口,把门轻轻地关上后打开了灯,光线从书架的缝隙中渗透了出来,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了书架的格局。她的视线被书架中间的一摞深黄色牛皮纸的档案袋吸住了,她回头望了一下门,并没有发现什么迹象,便小心的取出来一个纸袋。
她迅速的打开,里面只有几张纸,纸上面是一些组合着的数字。她皱了一下眉,装好后放回了原处。又取下一个来,打开一看,只是一页纸,“誓约”,她快速的浏览下去。
誓约
余致力于国学数载,又喜探寻大洋深处之奥秘。感悟颇深矣。因愚钝,不敢涉略党争文学之范畴,更无兄台复国之政治遗梦。浩浩苍穹,点滴所愿,往往消损于云端。今欲再生,愿履君之动议,故愿以所著之拙作,置换于罗拉农场并游艇一艘。耕农作于天地之间,游苍海于环宇之下,吾心甚慰。再无屑于一文半字,亦无意影响兄台寸步。如此誓约,天地怜鉴。
李亚洲
1992年3月4日
看到这里,似乎听到了三零六的房间发出了声响。叶眉一愣,她忙不迭的把这一页纸塞进了纸袋里。合好后,像原来打开时的那样,用封口处的绳结,在档案的纸扣上绕了三圈,放回了原处。她立即转过身,扫视着是否被自己动过了什么,检查无误后,快步走出了三零八房间。
一路上,王汉生反反复复的哼唱着铁窗泪那首歌,向罗拉走去。这是他自认为唱得最好的歌曲中最熟练的一首。虽然在自己听起来,并没有被自己感动了的感觉。触目可及,罗拉的海面上,风平浪静。色彩斑斓的晚霞铺满了天际,淡蓝色的天空被晚霞挤成了若干个条状,混杂在晚霞之间,犹如一条条河流。边哼着歌,边观赏着风景,倒让他进入了一种境界。忽然间,灵光一现,唐朝诗人刘长卿的一首诗进入脑际。
汀洲无浪复无烟
楚客相思益渺然
汉口夕阳斜渡鸟
洞庭秋水远连天
“呵呵呵呵!”一阵突如其来的浅笑打断了王汉生。他立即止住了脚步,目光迅速的向路的两边扫去。他并不是怕人,而是怕人听到他刚才的歌声。他知道他的歌声并不美妙,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往往会把持不住。
夏阳感到实在是藏不住了,因为王汉生盯住了那颗树。“真是不想打断你,只是看着你马上就要过去了。”
夏阳歪着脑袋,一脸怪相的斜视着王汉生,脸红红的说道:“不过呢”
她晃动着自己的身体,“你得继续念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