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日,农历腊月初六,岛上来了一股寒流,连续阴雨了好几天,气温也降到了个位数,吊脚楼的缺点在此时就显露了出来,夏天时候它凉爽透气,但现在就让我感到四处漏风,又因为整体竹子结构,房间里也不能生火,这让我非常怀念猪蹄岛上的砖瓦房。
妻子这两天有些感冒,咽疼鼻塞,好在她前几日在岛上发现了几株野生姜,挑了块根茎肥大的,每日煮姜汤喝,确实有些效果,我们最近没有出海计划,帆船上的风帆,现在又被缝制成了被褥,没有它,这个冬天我们还真的很难熬。
为了给妻子补补身体,我把主意打到了那几只山羊身上,都说腊月里喝羊汤,暖胃又暖身,盘算了很多狩猎计划,最后我还是决定,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设绳套,挖陷阱我试过,它们的鼻子很灵,只要动了手脚的土地,它们都会很小心绕过,无论你如何去伪装地面,都骗不过领头那只老羊,至于用毒就更别想,首先我不知道岛上什么玩意毒素最厉害,其次就算毒杀了这些山羊,那么它们的肉还能吃吗?
我在帆船上卸下来很多绳索,鉴于它们每天下午都会去东北边山岩处活动,我准备将绳套就设在山岩上,到时候哪怕套不住羊,我也会尽量使它们受到惊吓,慌不择路间,若能逼迫其中某只摔下山崖,也不耽误我吃羊肉,我曾经看过一些原始人类狩猎视频,那时候他们就是用这样办法围堵野兽的。
瀑布附近的山岩我也曾攀爬过,因为这座岛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这条瀑布,似乎不管什么季节,也无论岛上是否降雨,它的水流量都差不多,从不见一丝枯竭的迹象,真想不出那么多水源都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常年被飞溅的水花湿润,岩石上很多地方都长满了苔藓,非常湿滑,所以我尝试攀爬过几次,没有新发现后,就很少来到这处石壁附近。
大约正是那些苔藓的诱惑,又或是山羊血脉里的传承,它们很喜欢在岩石间跳跃,啃食鲜嫩的苔藓,有时候我还观察到它们用舌头舔岩石表面,距离太远,我也看不清岩石上有什么,那些地方非常陡峭,没有必要我并不想去挑战。
为了最大程度不让山羊群提前发现,我大约四五点就来到山岩上,在高度大约十几米处,一条有着藤蔓掩护的纵向沟槽正适合我躲藏身迹,我随身携带的武器,是一根手臂粗细,中间竹节被打穿的竹筒,里面穿上尼龙绳,并在一端打好活扣,我的计划是当羊群到达埋伏地点后,我会大吼一声,使它们受到惊吓,从而四散奔逃,这样我就可以乘乱套中最近的一只,然后一手握住竹棍,一手拉紧后端的绳子,活扣就会被锁紧,最终让猎物缺氧而失去反抗能力。
除了随身工具,我在更高处几块岩石上,还设置了绊脚绳索,哪怕山羊群逃脱我手中的绳套,它们往其他方向岩石跳跃的时,也有很大几率,被我埋置的绳索绊倒,只要它们滑下山岩,摔的七荤八素,相信以我现在的速度,肯定能抓住一只。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很快,在天色渐暗时,我从藤蔓缝隙终于看到,那些山羊的身影蹦跳着往山岩这边走来,此刻我很紧张,因为以前好几次,我距离山羊群还很远时,就被头羊警惕的发现,这次我藏身的地方是个下风口,而且距离它们通常攀岩的路径有些远,或许也有些运气成分,它们似乎并没有留意我这边,欢快的蹦跳着就跃上山岩。
看到猎物出现,我强忍兴奋,蹑手蹑脚坠在它们身后,进入埋伏圈后,我学着老虎的叫声哇唔一声,果然让十几米外的山羊群引发了骚乱,可是后续情况却和我的计划里完全不同,那只头羊很快便发现动静来源,对着羊群咩咩叫了几声后,其他山羊很快镇定下来,完全没有我预想中的慌不择路,四散逃跑,而是有序的护着两只小羊崽往更高处跳去,而那只头羊则留在原地,低着头向我展示头上螺旋的犄角。
这让我差点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畜生居然看不起我,就在头羊和我对峙的时候,逃离的其他山羊,虽然也有几只被我设置的绳索绊倒,但很快它们就在岩石上恢复了平衡,继续往更高处跳跃而去,我怒从心起,也不管手中的绳套是否能套中头羊,挥舞着竹筒,兜头就向老羊冲去,那只老羊很轻松就躲避开前端的绳套,低头对着后面竹筒顺势一顶,一股大力差点让我脱手丢掉竹筒,此刻我也顾不上套它脖颈了,抡起竹筒砸向羊脑袋,老羊似乎懂兵法,后退一步,躲避开我的大力一击,回头给了我一个轻蔑眼神,闪身跳向另一块岩石,由于附近的绊绳陷阱都被其他羊群破坏,老羊几次腾跃,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一直觉得自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应该能很好的掌控脾气,没想到那天居然被几个畜生激怒到破防了,也不管天边快要沉入大海的太阳,就那么提着绳套往山崖上追去,又往上攀爬了大约几十米,天色彻底黑下来,天边银钩一样的上弦月,完全照不亮我下山的道路,那一刻,我欲哭无泪,来的时候好好的,可这回,回不去了!
我倒并不怕在这岩壁上待一夜,除了有点冷,扛到明天天亮再下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我并没有把狩猎山羊的事,告诉生病的妻子,若是真的一夜不归,妻子会担忧成什么样子,不言而喻。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我就看见山壁下不远处,有个身影打着火把,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慢慢往前方移动,我赶紧大声喊住妻子,告诉她我在山岩上,没有危险,等天亮就自已下去,妻子哪里放心我一个人,在毫无遮蔽的山岩上吹一夜冷风,很快就看到,火把慢慢往岩石上移动。
那一刻,我既感动又后悔,更不放心让妻子在漆黑的夜里,攀爬湿滑岩壁,几番思量后,我告诉妻子不要动,我把绳子放下来,让她把火把栓在尾部,我把火把拉上山崖,相信有了火把照明,我慢慢摸索下山,比她爬上来要安全的多,想法是好的,做起来不现实,一是绳索太短,我爬的太高,够不上,二是火把吊在绳尾,火焰容易烧断绳子,就那样,我看着妻子倔强的慢慢往上攀爬,直到半夜,妻子终于来到我身旁。
我满眼含泪看着生病的妻子,为了愚蠢的我,冒着生命危险陪我发疯,那种愧疚无法言语,只能紧紧抱着她好久,才扶着筋疲力尽的她,找到一处巨石夹缝处避风,我尝试搜集附近可燃物,希望能引火取暖,可惜除了下午布置陷阱的绳子,我只找到些枯草藤蔓,这些东西都不能作为燃料使用。
于是我们将干草垫在身下,拥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可是寒风凌冽,妻子依旧被冻的瑟瑟发抖,我将所有绳索续接上,跟妻子商量,我想用绳子将她慢慢吊下山岩,然后在自已顺绳子攀爬下去,这个建议也被妻子否决了,因为摸黑攀爬绳索太危险,她上来时带了两个火把,现在燃烧完了一个,如果让她打着火把吊下山崖,那么我就没有火把照明,反之亦然,还不如就这样坚持一晚,两个人相伴一夜,也都安心一点。
于是我只能尽量扩展身体,挡在石缝外,让妻子少受些风寒,下半夜寒风刺骨,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耳边似乎在寒风里,听到了咩咩的羊叫声,起先我以为是做梦,没想到妻子也说听到了声音,我看着燃烧了一半的火把,有些蠢蠢欲动,妻子也为这群三番五次的骚扰我们的畜生,感到义愤填膺,再加上二人冻的实在无法睡眠,于是决定,就着半截火把,往传出声音的地方探索一番。
我们战战兢兢,抖着筛糠一样的身体,在火把照耀下慢慢攀爬,就在火把快要燃尽时,看到距离山顶不远处的岩壁夹缝里,有个不大的洞口,高度大约正好能通过一个成人,宽度一米五的样子,反正我进入时,打开双手,正好能摸到洞壁两边,咩咩的羊叫声,正是从洞里传出。
看样子,老天也看不过去,我一个老爷们被几只羊戏耍,这是给我提供瓮中捉鳖,一网打尽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