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蓦地回神,目光挪到身侧张嬷嬷关切的脸上:“怎么了?”
“殿下自出宣阳宫便心事重重。”张嬷嬷关怀道,“可是皇后因太子之伤失了分寸,训斥了殿下?”
她虽没跟着林元瑾进殿,但宫中女子的言行举止她见过太多,凭空揣测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林元瑾微微启唇,看着张嬷嬷,又垂下眸没说话。
她想着许多事。
皇后的斥责她已习以为常,太子自以为是地用皇太孙以及太子之位来安抚她,让她配合他来演戏,若是寻常太子妃只怕被他的话术迷得掏心掏肺,但林元瑾不是。
太子觉得是女人就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林元瑾无比反感,腹部隔着衣服触碰带来的恶心久久不散,可她又不得不配合太子来演一出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的戏码。
“太子殿下说,等他外伤愈合,便来寻我‘叙话’。”林元瑾轻声说,脸上扬起一个羞赧的笑容,心里却寂静无波。
她要习惯忍耐,习惯伪装,无论有多恶心,都要如服下了珍馐玉露一般满足。
毕竟她喜不喜欢从来不重要。
张嬷嬷神色一松弛,连连说好,轻拍着林元瑾的手:“夫妻没有隔夜仇,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老奴还等着您诞下皇太孙,日后给您照看子嗣呢。”
与太子不同,张嬷嬷言语里目的也很明确,但总体呈善意,可惜林元瑾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感涌上来。
太子想怎么演?
上次是让崔夷玉在窗外守着,如今还多了个张嬷嬷。
“嬷嬷说得是。”林元瑾答道。
她不像太子妃,反倒像个任由人摆弄观赏的玩偶。
哦,好像也不像,毕竟束之高阁的玩偶不需要绵延子嗣。
接近暮时,天幕霞光万丈,人间炊烟袅袅。
愈靠近府邸,路上的行人便愈少。
太子在东宫尚有事务处理,未曾与林元瑾一同回府。
林元瑾被扶着走下马车,刚踏进府邸,目光就不自觉地看向一侧直通向假山林的石子路。
深而浓重的橙橘如油彩落在石子路上,树翳下的假山林如透不进光,如漆黑的水墨。
他每回进府,都是走同一条路。
林元瑾明知此时不可能看到他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却依然会想下意识去追寻少年的身影,好似这便能将她从沉重到让人溺毙的水中捞起一瞬。
传说人在濒死之际,会幻想出一个“同伴”,从而让其唤起求生的信念,等得救之后才发现世上并未有这样的存在。
林元瑾也不清楚她想找的究竟是什么。
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寻的人影,等林元瑾回到院落,却发现花团锦簇的院子里乌泱泱跪着一排人,气氛凝滞至冰点,步子不由得一顿。
只有李管事手持一棍子,怒斥着:“也不动脑子想想!”
“两位殿下都在宫里,若是合乎常理,太子妃的亲属岂会在这个时候来探亲?!”
李管事年纪不小,声音却格外铿锵有力,字字清晰,将跪着的人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太子妃心慈,我却不得不教教你们规矩!日后别说是太子妃的姊妹,任何人来太子府,都得有主子的首肯才能放进来!”
李管事注意到门口的声响,转过身来,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带上和顺的笑脸,行了个礼:“老奴参见太子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