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娇转身,正欲拉开门出去,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是赵北北抽嗒嗒的哭泣声。
很微弱,但是傅云娇清楚听见了。
她回头,看他狠狠咬着唇,一手捂在脸上,手指间的老茧粗糙生硬。傅云娇心又软了软,
“好好地,哭什么。”
傅云娇走过去,揽住赵北北的肩膀。
他凸出的骨头抵在她手心,随着哭泣的加重,一上一下。
“。。。老板娘,这件事我没脸说。。。”赵北北把一张脸全埋在手掌里,傅云娇只能依稀听出他闷沉的呜咽声中夹杂的事情原委-他被骗了。
而且是种极不光彩的骗法-被所谓的网恋对象用裸聊截图要挟,骗了他全部的工资和奖金,一共一万八千块。那是赵北北省吃俭用,准备寄回家给妹妹的学费。
他想凭自己一个人找到那个网友的住址把钱要回来,但根本没想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全都是假的。
网络世界何其复杂,谁都不知道躲在网线后的是人是鬼。可赵北北毕竟才19岁,他孤身在异乡,漫漫长夜难免会觉得孤独寂寞。这时在网上遇到一个聊得来的人,一见如故,不仅对他嘘寒问暖,还事事体贴。所以懵懂地动了心,误以为遇见了爱情,一头扎进去,顾不得什么理智,什么真假。
赵北北抽噎着说,“他们。。。他们拍到了我的脸。。。说我不转账,就要发给我爸妈,还有村子里的人。老板娘,我丢脸没事,可我不能不管我妹妹,她们还在村子里上学,她们要是被人说闲话可怎么办啊。”
“你真是傻,这种事是诈骗,你该第一时间报警的。”傅云娇又心疼又气愤,捏紧赵北北肩头说,
“他们就是吃定了你胆小,不敢声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勒索。你要真硬气起来,就是不给钱,就是不承认,他们反倒没招了。”
“可我。。。我自己做的那些事。。我怕报了警也把我抓起来了。”
“你。。”傅云娇语塞了会,想问清楚他被拍的照片具体细节,又一想她以异性的身份和赵北北再细聊恐怕不合适。于是放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宽慰道,
“这事很正常,咱们本来就是动物。有欲望,有冲动,都是正常的,你不要太自责了。听我说,咱们先报案吧,其他事交给警察去处理。钱,能追回来最好,追不回来也不要想太多,吃一堑长一智,人要往前看。”
安慰过后,赵北北情绪平复下来,双眼哭得通红,头快低到胸前。傅云娇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中说,“好了,把脸洗一洗。”
赵北北接着,弱声说,“老板娘,谢谢你。”
傅云娇微微笑着,说,“嘴上光说谢可不行啊,得卖力干活才行。”
“我会的。”赵北北很郑重地点了几下脑袋,“只要你愿意,我能在这儿干一辈子。”
“傻瓜,一辈子哪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能答应的事。”傅云娇想到底是没长大,还是太单纯。
不过想想也是,谁不是从这个单纯的年纪过来的呢。
她看赵北北,如同在看过去的自己,也被骗过,也被伤害过,也是慢慢一步步走过了荆棘丛,才走到现在这样。
“老板娘。。。这事能帮我保密吗。我不想。。让苏妙姐知道。”
“好,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傅云娇和他约定道,“但是北北,以后别网恋了,想谈恋爱的话,最好在身边找个熟识的人交往。”
“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赵北北一副被坏人伤透了心的模样,抬手擦了把脸说,“这辈子都不会了。”
傅云娇笑着想,你才多大,就又说一辈子的事。
赵北北的案件受理前后加起来大概十多天,便有了结果。
警方根据他给的线索,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个有十多人的电信诈骗团伙。这个团伙组织分工明确,其中有前端专门负责网聊的人员,还有后端负责勒索要钱的涉黑人员。
一年作案三十多余起,专挑来北城务工的年轻男性下手。加上赵北北,涉案金额高达上百万。
傅云娇陪赵北北去警局录口供那天,在审讯室见到了赵北北的“网恋对象”,一个满脸橘皮,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十斤的抠脚大汉。
不得不说,那是傅云娇第一次见证网络真的是无奇不有。
那位大汉靠着以假乱真的变声器和滤镜磨皮,不但将自己伪装成妙龄少女。还轻松拿捏住男性心理,知道怎么抛话题,怎么接话题,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