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桐匆匆赶往东宫,恰恰在末时一刻的时候赶到了东宫,这是魏桐第三次来教导太子。太子此时正站在庭院中射击,他的姿势比起两旬前魏桐看到的已经改进了不少。而与此同时魏桐也听到了太子清冷的声音,“魏太傅,你可是迟了。”
比起往常的时间,魏桐的确是迟了不少。
魏桐先是告罪,然而话刚说完,在太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正了脸色,“太子殿下,卑职两旬前交托给您的种子已经如何了?”显然魏桐现在是在问太子殿下的课后作业。太子脸色有点难看,转头跟着身后的太监吩咐了两句,很快有人把一个熟悉的花盆送了上来。
魏桐注意到,原本太子身后那个叫张春的大太监已经不见了,现在在太子身后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是温和。魏桐心里一下子想到了历史上康熙跟太子之间曾有的矛盾,然而此时还是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他看着盆中焉了吧唧的小苗苗还未说话,太子的面上已经透露出丝丝紧张。
魏桐稍稍一想就知道太子这般的原因。
太子的聪慧众人周知也皆有耳闻,文武两项上都有着不俗的天赋,平日更是刻苦钻研,每每取得太傅的夸赞。更不必说康熙曾经教导过他几年,本身对太子又是最为关注的,自然而然带着骄矜。但是显然魏桐这个功课对他来说太过出乎意料了,以他本性的骄傲,自然是不屑于招人顶替,但若是如此,这样的作业交出手也是实在太过难看。
当然对于魏桐,太子心中自然咬牙切齿,认定魏太傅是在捉弄他。有哪个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做此行径!如果不是因为近来魏桐愈来愈深的风头……他下意识摸索了两下腰间刚刚配上的鞭子。魏桐对太子的小动作了如指掌,即使未来他是九龙夺嫡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但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在魏桐眼前的掩饰显得有些拙劣。
魏桐拿起花盆,仔细看了几眼。盆中只长出一株幼苗,而魏桐最开始播下去的时候是四五颗种子,显然成活率极低。
他端着花盆笑着看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您可知道这是何物?”
太子显然已经找人了解过,立刻说:“古人言道:菘,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魏桐点点头,又说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也应当了解过这白菜的生长周期了。”白菜一般四到五天长出幼苗,在十五天左右长出四五片叶子,而现在这个焉巴巴的样子着实不像是一件好事。
太子紧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看来太子是没有好好完成这项功课。”魏桐放下花盆,慢条斯理地说道。在太傅授课的时候,太子身边并不会跟着很多人,原本还有哈哈珠子,但是康熙早已下了命令,在魏桐教导的时候,甚至连哈哈珠子也不得近前。现在庭院边上只站着那个顶替了张春位置的太监。即使如此,太子依旧觉得仿佛一瞬间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倍受羞辱。
“魏太傅,孤所学无不是圣人言论,治国方略,父皇派你来教导孤,顶不是让你来教孤如何种菜的。孤也不需要学习这样的东西!”太子反唇相讥,虽然面里带刺,但仍控制着情绪。
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如此吃瘪的感觉。在他第一次被太傅教导的时候,康熙甚至为了他下了几位太傅的面子,从那个时候起他便知道,他是父皇最看重的儿子。但在魏太傅面前,胤礽却隐隐约约知道,他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动容。而康熙对魏桐的纵容,也让太子束手束脚,不敢做些什么。
“卑职的本意,也不是让太子去学习种菜之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卑职不会本末倒置。不过卑职曾听说过,太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好口食之欲,常有更换御厨之举。”魏桐背着手说道。太子这个习惯是最近半年才养成的,对吃食上的东西要求越来越高了,负责太子膳食的御厨在最近半年来可谓是心惊胆颤。
“这与此事又有何干系?”太子已经察觉到魏桐似乎有所指,但却不确定他到底想借此说些什么。
“今日太子已经切身体验到了种植之苦,对您浪费的粮食,可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当魏桐的话语出口的时候,不远处的太监瞠目结舌,他竟然还真敢说!但魏桐早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在太子看来,恐怕认为这只不过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太子殿下可知道康熙十三年至康熙二十年发生过多少次旱灾?”
“二十四次。”
“而这二十四次里头又涉及到多少个地方?”
“近六十个省县。”
魏桐自问自答。
“您所种植的白菘,不过是农作物中最简单最容易种植之物,不过两旬的时间,其中艰辛您也应有所知晓。那么,那些靠天吃饭,全凭运气的农民们,在如此灾祸中,又何其艰苦。而您出身高贵,身份地位不同,得到的东西自然不同。然皇家之人,莫说拯救苍生这样的高尚行径,单单克制己身,并不是一件难事吧。”
太子享受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有这样的资本,也有这样的出身,阻止他才是一件不合礼法的蠢事。
但是享受,不代表放纵。
三日前刚听说太子鞭打了一个触犯宫规的内侍,十日前又听说太子处置了一名御医。虽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不好的苗头。他并不关心这天下以后到底是太子当君还是四阿哥上位,但是现在太子在他手里,他不希望一个帝王地候选人在本质上就对底层百姓无动于衷。多说两句,权当是他给自己一个小福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