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们将摆得整整齐齐的物资又扛了回去,一行人敲锣打鼓进了城。
掌权的袁术不在了,颇具威望的本地士族则故意放任不理,无人管束的们好奇地离开家门,走上街头看热闹。
被当成热闹看的吕昭心想,要是在城门口悬挂两条条幅,左边写“热烈庆祝士族毒瘤袁术被赶出豫州”,右边“真诚欢迎湖阳君前来指导工作”,就更加应景了。
“……女郎,女郎?”护卫控马靠近吕昭,把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咱们这就进城啦?不追袁公路了?”
吕昭偏过头,打量着这位并州汉子粗犷中透着憨厚的脸,心中冒出些许无奈,有点念想聪明的张辽和更聪明的郭嘉了。
“不追了,追什么追。”她小幅度地撇撇嘴,“你还真以为那帮人跑来城门口等着,是为了欢迎咱们吗?”
“那不然呢?”护卫眨眨眼睛,神色茫然,“您之前不是说,他们很乐意看到袁公路离开吗?”
“确实,”吕昭叹了口气,“但……”
但人的思想和感情都是很复杂的。
刚才那帮豫州本地豪族对着吕昭说袁术的坏话时,每一句抱怨和控诉都充满了真情实感,她根本不用读心就能体会到他们究竟有多烦袁术。
这事很好理解。
经过数代经营,本地豪强们的产业早就遍布整个州郡了,那块地是许家的,那座山头是应家的,而那条河流则是被桥家圈走了
……
但袁术不管。他纵容手下人横征暴敛,劫掠乡里粮财充作军资的时候,才不在乎是哪家的产业,家主姓甚名谁,只要有需求,他就统统抢过来。
在抢劫问题上,袁术雨露均沾,从不偏颇,实乃端水大师,平等地对待所有人。
或许在他眼里,大家都被抢了,就等于都没被抢。
但饱受折磨的本地豪族并没有被pua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家就算再敬重袁氏,也难以忍受自家的财产被三番五次抢劫,人家只会觉得袁术小兔崽子做人忒不地道,仗着长辈留下的功绩,猖狂得没边,欺人太甚。
祸祸你家那一亩三分地也就算了,怎么还祸祸到我们头上?
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劫掠了我们的隐户,就等于是在打我们的脸!
但要说他们被烦得想弄死袁术吧……其实也不至于。
全天下都知道袁术和袁绍势不两立,豫州和冀州中间夹着个兖州当缓冲带,都不妨碍他们隔空掐起来,头号受害者曹操肯定有非常多的话想说。
但再怎么厮杀,袁术和袁绍俩人终究是一个姓氏,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关系,即使如今闹得不死不休,谁能保证哪天形势变化了,出现了一个同时威胁两人的空前强大的危机,他们不会摒弃前嫌,再度联合呢?
就算不联合,也可以利用,物理层面割舍不断的亲戚关系是个天然的由头。
你除掉了袁术,以为袁绍会拍手称快,实际发生的情况更可能是袁绍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露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打出“为弟报仇”的旗号来征讨你,试图将你和袁术的遗产一同吞进肚子里。
豫州豪族们正是了解这一点,才没有对袁术表露出杀意,只合起伙来默默施加压力,将他逼走算了,之后还专门组织了一大群人跑到城门口堵吕昭,想拦她一拦,给袁术多增加一点逃跑的时间,至少别死在豫州的地头上,将来波及到他们。
而吕昭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暂且停下了追杀袁术的行动,顺水推舟带人进城赴宴。
至于郭嘉,他则是从一开始就穿看了吕昭没想现在要袁术的命,才放心大胆地在纸上写下了那些非常符合她心意的建议。比起现在就杠上本地地头蛇,赶紧去接收袁术留下的那些带不走的资产才是正经事。
是的,吕昭没想现在杀袁术,在认真评估了己方势力与其他势力的现状后,她认为留着袁术是目前的最优解。
袁术活着一天,袁绍就惦记一天,有他紧紧拉住袁绍的仇恨值,其他人能少去很多麻烦。
而今四分五裂的天下局势好比炼蛊,各种|毒|物在坛中撕咬,咬死一个少一个,最终只会剩下唯一的蛊王。
吕昭希望这个过程稍微拉长一点,多给她一些发展的时间,让她做好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