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我不可能接受。”珍妮跟着切萨雷走出他的办公室,“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忍耐界限。”
“嗨,珍妮。”
“珍妮弗。”
来来往往的经纪人以及助理纷纷和珍妮招呼,就连玛丽都受到微笑点头礼的待遇。在《加勒比海盗》上映以后,珍妮来CAA已经很少再受人忽视。
“你对这件事的愤怒有些异乎寻常,”切萨雷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他领着珍妮走向会议室,“冷静一点想,珍妮,这件事已经发生,你能做的就是更好地利用它。”
“所以我们就要容许这样的行为?我是说,我知道《奥普拉秀》喜欢搞这样的把戏,但他们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珍妮甩上会议室的门,“他们花了多少功夫和钱去调查她的下落?这件事让我感到很恶心!”
茱蒂和朱利安都站了起来,朱利安在珍妮的盛怒跟前有些局促不安,他胆怯地和切萨雷打招呼,“维杰里先生。”
“切萨。”茱蒂则是略带担忧地看了珍妮一眼,语调含义丰富地叫道。
“都请坐。”切萨雷在会议桌一端坐了下来,他自己调整了一下幻灯片放映机,“珍妮,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开始会议了?”
珍妮轻哼了一声,切萨雷按下开关。
“《奥普拉。温弗瑞秀》,全美最有影响力的脱口秀节目,播放时间长达17年,诸如此类,”切萨雷说,“这些数据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或者茱蒂已经给你介绍过了,如果没有,你自己在维基百科上也能查得到——这是个很有趣的新网站,有很多翔实的资料——现在让我对你做一些深层次的介绍,告诉你你为什么要上这个节目,首先,我想让你知道,奥普拉。温弗瑞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到全美中下阶层的家庭主妇和职业女性,奥普拉推荐什么,什么就有卖气,奥普拉贬损什么,什么行业就受到影响,不夸张地说,奥普拉。温弗瑞就是全美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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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打扮随意,穿着一身宽松褐色裙装的奥普拉没有浪费一秒时间,便开始介绍这一周的明星嘉宾,“你也许没听说过她的名字,但你肯定看到过她的面孔,今年夏天她和她的海盗船闪烁在每家每户的电视荧屏里,当然,如果你是纽约客,那么你更早以前就会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可以说是百老汇历史上最年轻的女主角之一,21岁就担正成为《芝加哥》的女主演,出演超过她年纪的少妇洛克希,获得评论界的高度肯定以及今年的托尼奖提名。IMDB连续两周影人第一,雅虎搜索上升最快的关键词,今天来到我们舞台的就是这位超级新人——珍妮弗。杰弗森。”
在现场观众热情的鼓掌和欢呼声中,珍妮弗微笑着和镜头挥了挥手,又和奥普拉点了点头,“嗨,奥普拉,很高兴来到你的节目做客。”
“珍妮弗,这真是很漂亮的一身衣服。”奥普拉走回自己的‘主人位’,亲切地称赞道,“我也喜欢你的珍珠项链。”
“谢谢,这是拉尔夫。劳伦的衬衫和纪梵希的裙子,”珍妮弗笑着说,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短袖衬衫和驼色中裙,配着黑色皮带,金色直发披散下来,妆面也化得比较素淡,和她一直以来避免浓妆艳抹的风格是一脉相承的,比如说口红,珍妮很少用正红色的口红,通常来说总是带了一些偏色,不是桃红、就是粉红,今天就是使用了裸色唇膏,也杜绝了假睫毛和浓眼线,所以整个人形象看起来相当年轻,很像是校园女孩。“项链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是我的服装师给我戴的。”
“希望他们有适合我的超大码出售。”奥普拉风趣地说,引发了阵阵笑声,包括电视机前的琼恩和妈妈也笑了起来,奥普拉忽胖忽瘦的外形一直是人们议论的话题,她自己也丝毫不避讳拿体重说事,最近一段时间,奥普拉正处于她的肥胖期。“珍妮弗,我得说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着装风格,我是说,我看过你的音乐剧——”
在欢呼声中,珍妮也露出笑容,奥普拉对着镜头说,“Yeah、yeah,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这不是为了节目效果,我有一次去纽约时一个朋友送给我票,好吧,这是我的约会故事,我不应该和你们分享太多——”
这就是《奥普拉脱口秀》的成功秘诀,和那些争分夺秒的脱口秀不同,奥普拉很少议论当天的时事新闻,在节目的前半部分,她会找出一个当下的热点话题谈论,今天的话题就是贫民窟枪击事件频发对附近居民的影响,从而探讨枪支管制问题。而后半部分就是请出明星人物来做深度访谈,她并不是以犀利、幽默为卖点,而是靠这种轻松愉快的交心气氛取得了观众的喜爱。在深夜脱口秀,比如珍妮上过的《深夜秀》里,评论她的衣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时间浪费,观众也不会买账,但奥普拉的这种话题恰恰让屏幕内外的观众都很感兴趣,她也可以非常自然地和观众谈论自己的约会生活,就像是在和朋友闲聊。
“总之,在我看过音乐剧以后,我就被她征服了,我承认我当然也会阅读一些八卦杂志,我得说每次——每次我看到你的街拍时,你都显得非常悠然自得、打扮得体,这对当下的年轻女孩来说是非常少见的品质,同意我或者不,连当今社会有一些女孩完全不会穿衣服。”
琼恩妈妈哼了一声,看了琼恩一眼,琼恩扮了个鬼脸。“难道这一集她就打算谈论J。J的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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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青少年中已经拥有了很高的人气,”切萨雷把一份报告发给与会者,“这是我从迪士尼手上拿到的调查反馈,在午夜场的出场反馈里,在占总人数七成的18-25岁人群里,大约有45%左右的认为你的表现是整部电影中最为亮眼的,约翰尼占据了剩下的40%,乔什只拿到了15%的份额。而占去余下三成的25-40岁人群,有30%认为你的表现最为亮眼,60%认为约翰尼表现亮眼,乔什和别的角色分占了10%。”
“我这里有一份开场前的小范围样本调查,前来观看午夜场的观众组成里,40%是为了乔什,40%是为了约翰尼,余下20%是纯粹受到预告片吸引,姑且把这个数据当真,从午夜场的数据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很粗略的结论,那就是全场表现最优,你有40%,乔什有13%,约翰尼有47%,事实上你是抢走了属于乔什的青少年人支持。约翰尼在很大程度上还保有他的成年人支持。”切萨雷翻了一页,“我们再引入性别区分,在支持你的青少年里,男女生比例差不多是持平的,这不奇怪,小女孩很多时候也会喜欢漂亮的同龄人,但我们可以看到,支持你的成年人群体中男性几乎占了90%以上,也就是说,大部分午夜场的成年女观众并不喜欢你。”
他停顿片刻,“你要知道,午夜场观众通常更舍得为电影花钱,更狂热,这个群体是每个电影公司都非常看重的核心群体,而女性观众由于购买力强大,更是受到片方的关注。”
“而奥普拉能够弥补我的缺陷。”珍妮语调冷淡地说,“一次经过精心安排的大秀,可以让我在25-40的中低阶层主妇、白领群中聚集人气。”
“我们应该这样说,你需要这部分的女性人气。”切萨雷直起身子,“而你知道她们最喜欢什么吗?——奥普拉,研究奥普拉一直在贩卖的元素,你就知道这个市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形象,这不是你为了宣传《加勒比海盗》所要上的那些脱口秀,《奥普拉秀》是我亲自牵线联系的节目,我要在这期节目里把你的形象彻底定型,让你摆脱掉那些女性罪犯的阴影。珍妮,你今年才22岁,你不能老演那些无法无天的角色,这些角色无法让你走入主流——而我们需要你走入主流,你必须得上《奥普拉秀》。”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珍妮问,“包括我的那位所谓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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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自己的着装风格的?”在一分钟左右的轻松闲聊后,奥普拉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正题,“恕我冒昧,不过如我所说,我是个八卦杂志爱好者。”
她从沙发一侧拿起了一本杂志,向观众展示,“去年的这本《人物》里写了一些你的故事,在这期采访里你和我们分享了你的身世,你和我们刚才一直在谈论的科林。鲍威尔(时任美国国务卿)一样,也和我一样,都是出身贫寒,来自底层家庭的人物,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美国梦的实现者。”
观众们纷纷发出惊呼声,奥普拉做出理解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她看起来的确没有——我可以很诚实地说——那些低收入者的气息,当我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用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我的穿衣风格,到现在我都还保留了一些农场的生活习惯,但珍妮弗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高尚家庭的孩子,这么说并非是在阶级中划分高下,但的确,你的身世和你的表现完全不符合,让我觉得非常费解。”
“Well,如果说这都是造型顾问的帮忙,会不会让你很失望?”珍妮问,在奥普拉摇头失笑的表情中,她思索着说道,“我不是说我不明白你的问话,其实正因为我和你都来自很差的社区,我们才能正视这个事实——我们出身的地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并不是理想的居住地,在那里,你的权利得不到保障,你也很难学到知识,如果我不奋起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这个阶级,那么现在我可能已经染上毒瘾、酒瘾,并且成了单身妈妈,只能靠脱衣舞来养活自己和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毙在一条小巷里——我之所以说得这么具体,就是因为我的父亲、母亲就是这种非常典型的贫民窟居民。我的生父现在在阿拉巴马州立监狱服刑,终生不能出狱,他是抢劫重犯,我的母亲在他入狱以前就离家出走了,据我祖母说,在离家出走以前她是当地一家夜总会的舞女,但我没什么印象,事实上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我父母的丝毫痕迹,我一直是和我祖母长大的,我得说,在我六岁的时候听到我父亲入狱的消息,其实还算是一种解脱,在那时我已经稍微懂点事了,每次他到祖母的房子里来,祖母都把我关在我的房间里,但之后我会发现她愁眉苦脸,脸上有些淤青,然后我们会变得很穷困,只能靠食物优惠券(Foodstamp)过日子。”
观众群中响起同情的叹息声,电视机前的很多观众也倒抽了一口气,琼恩已经捂住了嘴,琼恩妈妈不断地摇着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我明白你的感受,那是个非常混乱无序的世界。”奥普拉诚恳地说,“你不知道你的明天在哪里,所有人都在瞎混,你除了和他们一起疯狂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是的,当我祖母去世以后,我一直在寄养家庭里辗转,”珍妮平静地说,“刚才我在休息室听到你谈论枪击问题,在这一点上我有发言权,我还记得在我的第一个寄养家庭,那时候我13岁,我祖母刚刚去世——我一无所有,我祖母的遗产还不上她的房屋贷款,银行只允许我带走我的衣服,然后我躺在床上,听着附近,大约一条街外一直传来的砰砰砰声,第二天早上,那个家庭的大哥告诉我,那户人家全家都死于入室抢劫——一个我父亲因此入狱被判刑的罪,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你知道吗?我当时每天都以为我会死于这个,或者被别的犯罪侵害。我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但那时候我把自己打扮得很男子汉,大大咧咧,满口脏话,几乎从来不出门,每天回家都躲到我的房间里,因为我的同学很多都遭受过性侵害。那样的生活对于好人家的孩子是无法想象的,那就是活着的地狱。”
她素淡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语气也是经过克制的冷静和理智,奥普拉发出一声同情的哽咽,“但是——但是你很理智地处理了这些事。”
“是的,我——在这篇访谈里也说过了——在我心里一直是这么一个想法,那就是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要摆脱这种生活。”珍妮似乎有些激动,她的声调高亢了起来,“我的父母都是这种贫民窟生活的受害者,又转变成了加害人,这就是一个——一次轮回,他们非常随意地制造了我,我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也不是婚姻的产物,只是一次酒后胡乱勾搭的结果,我之所以能存活,是因为我的生母非常疏忽,一直到六个月后才发现自己不是变胖,而是怀孕,而那时候已经不适合做流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