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想了想,小心询问:“不知公子可否将这画借我仔细钻研一番?不为临摹,只是借此了解大典盛状。”
绥帝本就是为她所画,自然无有不可地应了。
接下来的时辰,小楼中格外静谧,南音认认真真将画卷的每个角落看遍,又变成了心无旁骛的状态,这时候寻常的风吹草动是惊动不了她的。
绥帝则找了本法经,静坐窗畔,看书的时候偶尔抬眸掠过一眼沉浸在画中的小娘子,手指拈过书页,发出沙沙的翻阅声。
初次这般相处的二人,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守在外边的林锡沐浴在暖阳中,几乎都被这种静谧唤出睡意,昏昏间忽然被小道童提醒,才知午膳的时辰到了。
他轻声提醒绥帝,紫檀亦去唤醒沉迷在自己天地中不知时辰为何物的小主子。
二人商议后,决定就在这栋小楼用饭。
清乐宫有专给香客备的膳食,比他们自己所用要丰盛许多,若要荤腥还可另外提出。不过绥帝和南音都是久待道观之人,习惯茹素,对饭食也没甚么要求。
等待上菜时,南音深觉受了绥帝恩情,太过沉默寡言不妥,便有些生涩地主动找话说。断断续续的交流下来,发觉他除却丹青外,竟好像没有甚么不擅长的。书法、算数、文章……皆信手拈来,博闻强识到不似这个年纪的人。
而她自身,除却年幼随慕笙月开蒙时接受过正统教导,其余的一切都靠自己的兴趣摸索,很多都是懵懵懂懂。
绥帝腹载五车,对她的疑惑之处,稍微一点就能叫她恍然大悟。
人都有慕强之心,被点拨许多后,她再观绥帝面容,除却那些气势外,就又添了一层光辉。
南音的敬慕之情不由更深。
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将话儿在腹内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达者为师,公子今日点拨良多,于我如师如长,南音可否大胆唤您一声先生?”
那肯定不合适——
绥帝还未作答,林锡先在内心反驳。陛下应是对这位小娘子别有心思,怎能担个师生的名分。
不容他出声,绥帝低眸看了会儿南音,已经道了声好。
他说:“一个称呼而已。”
但这对南音而言,代表的显然不只是个称呼。
愿意教她的人很少,可以说自幼到现在所学所懂,绝大部分都是靠她自己领悟而来。她曾经很爱听兄长说在书院的事,他口中的同窗和师长,听起来都是极为动人的字眼。
如果她是男子,她可以和兄长一样去学院读书,如果阿娘仍在,她也有请先生教学的自由。可这二者她都没有,所以“先生”一词,于她而言有着特殊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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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唤这么一声,其实只是感激对方今日对自己的教导,并不曾有别的心思,但绥帝不知是否有所感受,在她将画卷好归还时,出声道:“可想要学这种画技?”
“……嗯?”南音抬首,有些迷茫,“先生的意思是?”
“瀚羽茶庄。”绥帝交给了她一枚玉牌,“每月初一十五,辰时后去茶庄等我。”
南音愣了足足好几息,反应过来后握紧了玉牌,重重点头,“南音一定守时。”
她此刻的神态,是这个年纪小姑娘特有的天真和雀跃,阳光打在脸上,照出弯成月牙的双眸和细小的绒毛,烂漫而美丽。
连紫檀和琥珀都少见她这种神情,一时晃眼看呆了,绥帝却只是停顿片刻后移开目光,“时辰不早,该归家了。”
南音说是,但在下山的这段路还是舍了马车,伴着绥帝,缓慢又轻快地走下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