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缓缓道:“人如其名,容姓甚是少见,单名一个玄字,天道暗藏玄机,可见令尊对你给予了厚望。”
此话一出,鸿老阁主微微皱眉。
宗主亲自问话,五百年来还是头一遭,不知不觉就连楼阁上一众原本不以为意的核心弟子甚至内门长老也抬起头来。
上清仙宗这些年由于宗主的特意吩咐,招收了许多没落小山门的弟子,许多内门之人不明所以,愤愤不平是肯定的。但这位容姓弟子却不同寻常,凭着自身实力进入仙宗,倒是没人说闲话。但宗主亲自过问这等殊荣,简直就像免死金牌在手,霎时无数道目光刀子似的刺到容玄身上,灵者大满圆也不是没有,怎么不见宗主及各大峰主如此看重。实在是过头了!
容玄表情难堪仿佛如鲠在喉,半晌才说出话:“不瞒宗主,家父给弟子取此名并没什么深刻含义,容家家道中落门丁稀薄,无人坐镇以至屡屡遭劫,仅存的玄阶法器被夺,事后家父常年郁郁寡欢,到死都还念叨着那玄阶法器,才给刚出生的我取玄字为名。”
满座哗然。
“恐怕宗主多虑了,这孩子是灵纹师,老朽以为单凭这一点足矣。”鸿卓侧身对王座上那人道。
其余人听得莫名,只有身在其中才知晓其中奥义,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那一族族人天赋虽高但魂力不足,炼丹炼器布阵无一精通,天生不可能成为灵纹师。
容玄隐于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内定是上清宗主授意,莫非鸿卓老阁主也知道些什么?
上清宗主淡淡道:“是么,你修炼的剑气功法却远不止玄阶。”
凛冽寒芒扫到容玄身上,引得神魂一颤,容玄本心毫不动摇,没让摄魂术有机可乘。他面不改色:“这功法是位疯疯癫癫的老者顺手扔给我的,他自称是个在外游历的灵纹师,硬说弟子适合炼丹不当灵纹师可惜了。如果没有人教,弟子怎么也不可能自己琢磨成一阶灵纹师。”
一众准内门弟子红了眼,随便一扔就是地阶功法,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明明这么好的天赋,却硬要去学灵纹布阵,处处投阁老所好,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据传承地所言,容族举世皆敌才遭覆灭,容玄不确定他的死究竟是功法使然,还是说不过借题发挥目的是将容族斩草除根。至于鸿老阁主这是位不世出的无上存在,委实脾气古怪,琢磨不清。从他连星阁阁主的身份都能弃之如敝屐说不要就不要,就能看出倪端,比起对着那些落井下石的各大峰主恶心的嘴脸,跟着鸿老用灵纹师身份来掩护,比置身任何主峰都要安全。
但凡宗师甚至圣师级别的存在,本身地位超然,根本不屑参与至高层的谋划,功法再逆天对他们也毫无吸引力,所以容玄所谓的那便宜师父随便扔给他的地阶功法,但凡灵纹师还真就做得出来。
这倒是事实。鸿卓缓缓点头:“其他事老朽不过问,宗主有话趁早说完,否则今日之后这孩子可就是星阁之人,当受星阁庇佑。”
敢对宗主以这副口气说话,整个上清仙宗数以亿计之人加起来也不过五指之数。鸿卓退了阁主之位已有百年,但声望仍在,要把个小弟子弄进星罗阵堂当学员简单得很。
“看来阁老对这位小弟子甚是看重,但此事关系甚大,如果这位容姓弟子百年内不能成为灵纹宗师,只能说他布阵造诣不过尔尔,那就必须得从星阁出来入副峰重新修炼,毕竟修道天赋不错,本座不愿天才埋没。”上清宗主道。
偌大的广场之上條然哄闹开来,肃穆的气氛被打破,百年成就灵纹宗师在鸿老阁主手中不是没有过先例,千年也就一人,惊才艳艳名动上界,除此之外没人能达到那等高度,世上多少人走错路以至蹉跎一生,而宗主竟给了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
此人何德何能竟受宗主如此器重!
顿时无数道目光锥子似的扫来,有惊羡有嫉妒也有敌意。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容玄听不出话中的怀疑和杀机。
是啊,区区一个小弟子何德何能备受器重,上辈子以一阶灵师的身份进来只是外门弟子,也是在这里,上清宗主说了类似的一番话给了卑微的容玄莫大的鼓舞,他感激涕零,而后毅然决然为仙宗殚精竭虑到舍身忘死的地步,然后又得到了什么?
如今容玄早已明白,世上没有无故的施恩,有的只是绝对的利益。让没落的小族弟子入宗,是想一网打尽?
与众人被撩动得火热的内心完全相反,容玄背脊冰凉,寒气直冲脑门,晃神的刹那,突然被人猛地向下一按,竟是直直地跪了下来。膝盖触地嘭地一声,怒火一下子点燃了整具身体。容玄整个呆了。
“还不快快谢恩!”衍魂峰大护法连赫瞬移上前,猛地按下容玄的头。
早该跪地,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弟子太不识时务,众位峰主还好,但后来鸿老阁主出面,就连宗主都说话了他还站着不动,不知为何其他人竟然都没意识到这些。
容玄被迫埋下头,几缕长发垂下,看不清神情。嗓音低沉,显得虔诚却有些压抑:“多谢宗主,弟子感激不尽。”
百年内成为灵纹宗师如今来看根本是无稽之谈,哪怕鸿老阁主肯定了他的布阵天赋,上清仙宗还是不信任他,说什么再给选择,实际上还是没打算放过他,没了灵纹师的称号掩护,修炼到登峰造极的下场是什么样……容玄早已摒弃天真,他将靠着古教的庞大底蕴修炼至巅峰,这些全都不会发生。
他跪的不是上清宗主,不是仙宗,而是日后坐上那个位置的自己。
雷火罕见地没再吱声,只是静静地趴在容玄身侧,瞪着大眼睛看他的表情。
其余人当他是激动过头,越发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