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示好?他肯如此,必是算计明白了。”
巫后唇角微扬,所有的情绪皆湮没在那一双冰眸之中。
不多时,便有内侍来报,巫王驾临章台宫。
巫后收起诸般思绪,特地簪上了不久前巫王赐予的金钗,方携一众宫人接驾。
巫王一路大步流星,刚进章台宫,便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王后,满是心疼道:“生了病不好好躺着,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巫后平静道:“臣妾这里不干净,王上不该来的。”
巫王露出几分愧色:“是孤不好。这几日,朝中事多,你病了这么久,孤想来瞧瞧,却一直不得空。”
巫后摇头:“臣妾的夫君,是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若因为臣妾一点小疾而耽误了百姓生计,臣妾万死难赎此罪。”
巫王轻叹一声,紧紧将巫后揽入怀中,道:“能得贤后如此,是巫国百姓之幸,亦是孤之幸。”
说完,他环顾四周,似是想起什么,便问隐梅:“王后病的这段时日,世子可有过来侍奉汤药?”
隐梅踟蹰片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巫王立刻冷了脸,吩咐随侍的晏婴道:“让人去看看,世子这几日都在做什么。他母后卧病不起,他却不见人影,连基本的侍药喂汤都做不到,他的孝道都丢到何处去了?!”
晏婴诺诺应下。
巫后却出言拦住去探信的小内侍,竭力掩住苍白的病容,柔声道:“王上不要生气。子沂年纪尚小,又身负一国世子的重责,臣妾不想拘着他。再说了,章台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臣妾根本用不过来,哪里还需要他一个孩子过来添乱。臣妾只愿,他能多学些东西,多替王上分忧。”
“你呀!”巫王无奈道:“他敢这样胡闹,全是让你给宠出来的。”
巫后也不反驳,片刻后,终于缓缓露出藏着的忧色,道:“其实,臣妾现在最担心的是茵茵。”
巫王深不见底的双眸微微一动,温声道:“孤已经严令戍卫营彻查王都,这两日,便会有结果。”
顿了顿,他直视着巫后,道:“南嘉,你觉得,何人有如此本事,竟能在孤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劫走茵茵?”
巫后摇首:“王上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臣妾如何能知道?”
巫王却依旧盯着她,这样审视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穿透。
巫后的神色忽转哀戚,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意:“王上在怀疑臣妾?纵使臣妾是风国人,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与名节开玩笑。”
巫王伸手拭去她目中溢出的水色,勾起一抹弧度恰好的笑,道:“孤信你。”
天色未亮,九辰便穿着连帽披风策马离府,直奔丹青坊。
车娘点灯为号,迎了九辰进去,也不说话,便直接引着他一路行至了墨兰阁。
阁内,南隽正就着烛火,架炉烹酒,清冽甘醇的酒香,满室弥漫。
九辰在他对面坐下,皱眉道:“这是什么酒?味道这么浓。”
南隽笑道:“殿下勿急,再等三刻,才是正品。此酒的酿制方法乃南山寺上的老和尚所创,臣跟他斗了整整六年的棋,才骗来方子,着实不易。”
九辰道:“昨夜,父王召见了怀墨他们,如果我所料不差,明日,真正的搜查便会开始。我府中已经不安全,茵茵必须转移到其他地方。阿隽,只有你能帮我。”
南隽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难。只是,殿下真的决定了么?”
九辰摇首:“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让茵茵走上这条绝路。可这是她的人生,我无权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成全。”
说到此处,他看着南隽,道:“阿隽,我选的,是死路。虽有绝路逢生的机会,但如果失败,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所以,你有选择的机会。”
南隽侧眸,洒脱一笑,道:“臣心中,早已认定殿下为主。君辱,臣死,为了多活几日,臣也会倾力为殿下筹划未来之事。臣生来便是野草之命,最擅之事,便是在疾风之下,绝处逢生。殿下敢信臣、用臣,臣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