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数到六十五时,湖面上如镜如屏的金光终于被撞碎了。
宁檬架着陆既明,破水而出。
金光万丈中,她拖着陆既明,破出水面,奋力游行。
那一刻,曾宇航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心怀救赎的仙女,下到凡间来拯救受苦受难的失意人。
宁檬不顾一切地游,不顾一切地把陆既明拖到岸上。
陆既明像死掉了一样。
曾宇航急得慌了手脚,许思恬吓得直哭。
只有宁檬冷静得可怕。她扭头,冲许思恬低吼:“哭什么?他想死没那么容易!”又冲曾宇航说,“叫救护车!”
曾宇航连忙掏手机照做。
宁檬不哭不叫,不难过也不慌张,就一直一直为陆既明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她不承认这个人已经被他自己杀死了,她不承认他这窝囊没出息的死法。她得把他叫回来,告诉他,有种你选个让人服气的死法!
陆既明一直没反应,许思恬崩溃地惨哭,用她的哭声提前承认着陆既明已经死亡。曾宇航眼圈红透,额上的筋跳得无尽悲伤。
宁檬不理他们,持续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汗水混着湖水,从她凌乱散落在额前的一绺绺头发上滴下来。她一下一下地做。只要她不停,他就没机会被宣判死亡!
忽然陆既明的上半身震动了一下。一口水从他嘴巴里呛出来,伴随着咳嗽声。
他活过来了。
宁檬一下委顿下去,瘫坐在地上。虚脱像没顶的水,快要把她淹死。
曾宇航和许思恬抱头哭。
宁檬喘口气,从虚脱中回了神。她猛地起身,跪在陆既明面前,抬手揪住他领口,提起他的上半身,用前所未有的满腔恨意,哑着声问:“陆既明,你还是男人吗?啊?”
她的声音凄厉极了,她的质问如刀如枪,不给懦弱的人一点逃跑的机会,“就这样你就活不了了?比你不幸的人多了,你有什么资格先死?害你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你又凭什么比他们先死?死你都敢,你就不敢先收拾了他们吗?!”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抬起来了:“你不是自诩守法的吗,不是法律监管越严你越开心吗?可你为什么这么糊涂,干违规的事情,挪用P2P资金?!”
陆既明终于开了口应了一声。他的辩解听起来了无生趣。
——他是我爸爸。
宁檬吼不下去了。
她松开陆既明,让他躺回野草地上。
她自己也再次委顿下去。
还能怪他什么呢?他也是为了他爸爸。人都是缺什么就会渴望什么。他缺少父爱,于是就会格外渴望父爱。这种渴望到了长大以后渐渐变成一种在所不辞。他在所不辞地愿意替陆天行冲锋陷阵解决困境。因为他是他爸爸,他爱他的爸爸。
宁檬觉得陆既明真的可怜。
救护车嗡嗡哼哼地到了。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合力把人抬去了救护车上。
宁檬对曾宇航和许思恬说:“你们陪他一起去医院做做检查吧,看看他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别淹坏了。”
曾宇航问她:“那你呢?”
宁檬笑笑说:“我就不跟去了,你们俩人就够了。你把车给我留下吧,我回去换件衣服还得上班呢。”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隐隐约约的。
她又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镇定宁檬。曾宇航对她的处变不惊简直要佩服死了。
他把车钥匙给宁檬留下,自己和许思恬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