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曳没有理娄玉宇,他看了一眼云溪。云溪立刻摇头,表明自己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哪来的。
封曳看向娄玉宇:“让你签了吗?”临近傍晚天色暗沉,暮霭笼下,向导的眉眼晦涩不明。
娄玉宇微愣,他没料到封曳会如此反应。
从二十年前不再授权私人拜访遗址开始,科学院就在试图一步步消弭先生的影响力。而一班人人都知道,云顶校长张韵与如今的科学院首席苏晴关系匪浅,审时度势之下才无人表态。
娄玉宇想,他此刻从天而降闪亮登场,站了出来,封曳就算不感动得以身相许,也不至于这般不悦。
【娄玉宇加入不是很好吗,有一班学生的表态了。】系统也没料到。
【你面前这些小孩为了不被处分,只能小心翼翼地留下尾印,但这个人毫无负担开着玩笑就把名字签下来了,还不够让人不爽?】封曳不满道。
系统沉思。
“就是,谁让你签了,还奖励呢没人稀罕——唔!”有人借着黄昏暮色嘟囔了一句,但尾音没落下就被痛呼淹没。
通常情况下,力量与敏捷难以共存,但这掠至面前的身影快得难以捉摸,扼喉的力度也让人顷刻窒息。
像炮弹砸出了弹坑,人群立刻本能地让出半圆形的空间,以躲避哨兵的迁怒。半圆形的中央,橘发哨兵掐住灰发哨兵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墙上。一旁,猛虎甚至并未做出攻击姿态,那只应激跳出来的獾已经在虎爪之下,动弹不得。
惊魂未定,又在电光石火之间,所有人眼前忽然黑了一瞬。
这客观上只存在了半秒的瞬间,却仿佛在脑子里凿开了一个不可窥探的黑洞,思绪与灵魂都被抓了进去,无法逃逸。以至于过了半晌,大家才缓过神来,听见咬牙压抑的闷哼声。
灰发哨兵正抱着他的精神体茫然地坐在地上,那只黑白相间的獾在自己主人的怀中瑟瑟发抖。闷哼不是他发出的。
雄虎头伏地,目露凶光,亮出尖利的獠牙,脊背弓起,块块分明的肌肉紧绷着,引擎般的怒吼轰然落地,震得四周树叶飒飒。
娄玉宇单膝点地跪在地上,双手被绞住背在身后,肩膀被迫打开,黑色背心下隆起的背肌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山峦。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咬着牙,喉结猛地滚动一下,将痛呼咽进肚子里。
“你来砸场子的?”封曳沉声道。
绑住娄玉宇双手的精神力触手猛一收紧,哨兵不由自主地挺胸抬头,健硕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急促起伏。又一根精神力顺势扼住了哨兵的咽喉,他琥珀色的瞳孔一缩,汗水立刻沿着橘色的发梢滴落,晕开在地面上。
【我是不是还挺有天赋的,偷师苏过闲一次就学会了。】封曳问系统。
【。。。。。。宿主是在尝试封闭他的五感吗?】系统不确定地问。
【嗯,怎么?】
【好像不太对吧宿主,你是不是把调节五感的开关搞反了。。。。。。?】
封曳这才定睛仔细观察娄玉宇,须臾之间他的汗水已经完全浸透了衣服,在身下积成一滩。未能喷发的岩浆将整座山峦融化。
疼。刺骨的疼。
最轻微的空气流动落在皮肤上也会激起针扎般的刺痛,骨肉挤压更如同千斤碾过。齿间渗出鲜血,铁锈味充斥口腔,但除了喉间囫囵的闷哼,娄玉宇一声未吭。
哨兵盯着向导。暮色下,一切都贴上了老电影般的噪点,万事万物的线条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娄玉宇的视野里只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沉中不反射一丝光,像没有点灯的悬月之夜。
很可惜看不见封曳的下半张脸,娄玉宇渴望看见他完整的表情,随意给予这样强烈疼痛的人会露出什么表情?
接触到封曳的精神力时,娄玉宇没有多做反抗,他甚至将精神域大开,欢迎向导进入。
哨兵需要向导疏解自己过分敏感而容易狂躁的精神域,大多数向导其实也离不开哨兵。能够获得另一人的完全信任,进入他的脑子,游荡于他的精神世界,控制他的五感,甚至查看乃至篡改他的记忆,完全掌控一个人所带来的快感是会上瘾的。
大门敞开的精神域充满诱惑力,向导一旦踏入就会滋生更多的控制欲,而如果对象是比自己级别高的哨兵,下克上附带的成就感会让向导更加愉悦。
娄玉宇不做抵抗,既是讨好,也是陷阱。
但封曳没做任何停留,利落地钳制住娄玉宇后,仅仅只是精准地打开了调节痛觉的开关。
封曳对娄玉宇的精神域没有任何兴趣。也许是看不上,也许是生而冷淡,也许是已经厌倦。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娄玉宇从骨髓中生出战栗,生出不甘,生出猛烈的征服欲。
【你帮我翻一下《精神域的疏解与调控》,大概是第五章,快点。】封曳一边催系统,一边掩盖慌乱,压平语调,冷淡地问娄玉宇:“疼?”
水母挥动着触须游过来,游过去,绕着雄虎的脑袋转了两个圈圈,好奇地观察这只不断低吼的猛兽。
疼痛持续刺激着娄玉宇的神经,他的理智早已全部崩断,身体维持紧绷戒备的姿势,肌肉不停地燃烧着分泌乳酸。他颤了颤,竟还扯出一个笑,仰视封曳偏还生出点挑衅的意味,哑着嗓子回答:“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