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琚是迷恋缺点的,对于他而言,皮肤的皱纹、佝偻歪斜的体态或者一道破开美感的疤,都可以带给他持久吸引与汩汩灵感。衣琚望着眼前这座残缺这翅膀的神鸟像,阳光穿过叶隙,斑驳的落在灰冷的石像身上,枫叶沾粘,新鲜的腐朽着。
衣琚抱着画板盘腿坐着,屁股下垫着登山包,隔绝开了泥泞雨水。一旁画具颜料摆在用冲锋衣铺着的潮湿枫叶堆上。画板上的画完成了大半,细腻的枫叶脉纹勒裹着残缺的云,失去了枫叶脉络的束缚,洁白的云也弥散在黑色的雾中。
衣琚以为到这里他该为这幅画收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些什么。衣琚手中的笔悬停很久,他注视着石像,石像似乎也在回望着他。
枫叶随着风旋到了衣琚怀里,带着山顶雨后独有的清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衣琚回了回神,想是周良晏他们来这边了。
昨天衣琚和周良晏他们吃完饭,收拾了行李,便在小别墅里早早睡下。可能爬山耗费了太多体力,今早起来已经很晚了,桌上只有郭果给留的饭和便签,说他们出去取景给张坦萌、刘异拍婚照了。
石像和枫树挡着衣琚,那边在树上爬上爬下的张坦萌,或是走动的另几个也没有发现他。
衣琚也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只是看着。
张坦萌在郭果的指挥下,挑了棵最壮实的枫树爬了上去,抱着胳膊在斜杈上依着树干装睡,刘异站在不远处院子的篱栏旁含着笑望着他熟睡的爱人。
郭果找好角度拍了好一会儿,周良晏和罗深也任劳任怨扛着灯板,几个人说说笑笑。
衣琚看着也不禁勾了勾唇角,没有人会不被这种生命力感染。
衣琚再次凝神将视野汇聚在石像残缺的翅膀上,他有种感觉,他的缺失——困扰他整整一年的瓶颈——就在他最喜爱的这个地方。
倏忽,远处周良晏伸手扶把着张坦萌的腿,帮着他爬下来,有力稳实的手臂高高举起,无论对方怎么下来,他都似乎能牢牢托一把。
周良晏的手臂恰好和石像残缺的翅膀重叠,枫叶被张坦萌的动作弄得纷纷落落,贴绕着两个人飘下,与贴在石像上枫叶糜烂感不同,充满了灵动的活力。
衣琚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男人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画上留下的缺处,沉吟片刻,手指微动。
在云消散的虚无上落笔,脉络长出血红的叶肉,而消散的云融入黑雾中变成了四散的雨。
缺是美的,但虚无不是。
衣琚沉浸在自己的画里,微长的刘海平常会好好抓拢开,再用发胶固定好,而现在只是乖巧的趴在额头,时不时被风吹起。
男人只能听到画笔与纸张之间摩擦的声音,直到阳光越发的斜也渐渐变得橘红,衣琚才满意的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衣老师,画好了?”
周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斜对着他的树上,一只腿随意的搭着,远眺着绚烂壮丽的夕阳山,上半脸被阴影挡住看不清什么神情。
“画好了。。。”衣琚下意识答复,愣了愣顿了下,笑道,“来看看么?”
周良晏利落的跳了下来,走向衣琚,将手里的水递给了嘴唇干得起皮的男人。
衣琚接了过来,小喝了两口,将画直接递给了对方,周良晏很认真的看着,衣琚也不做声,惬意的双臂搁在脑后半躺在山坡上,望着远方。
“这幅画有名字了么。”周良晏眼里的欣赏不加隐藏。
“晏哥帮忙起个?”衣琚看着周良晏挑了挑眉,“从晏哥身上借到了灵感,才补全了最后一笔。”
周良晏有些意外,也不多加客套,思索了下给出了答复,“别云端,可以么。”
衣琚念了两遍,浅浅笑意,“好名字。”
迎着夕阳,看着还在地上懒散散,白得透明的男人,周良晏手指微动,忽然觉得他应该伸出手拉住这个人,不然,随时要飘散走一样,周良晏行随心至,伸出了手。
衣琚眯着眼,看着逆着光的男人递上来的这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自然的抓握住,对方便一个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等衣琚站稳,两个人的同样自然的随即分开了。
是蛮有力气的,衣琚拍着衣裤沾上的土,心里默默想着。
晚上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下雨,几个人的野营安排彻底泡汤,衣琚和周良晏他们打了会牌,推了几轮麻将就散局了。主要是罗深和刘异还有工作要做,明天一早就要下山,周良晏和郭果说是没事但也要陪张坦萌明天去见他亲爹。
晚上吃饭的时候,罗深抱着周良晏又哭又喊的说心疼他,这个人酒品是不怎么样。衣琚自己也酒意上头,被刘异骗着讨了一幅画当新婚贺礼,这会儿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歇下。
周良晏这人也就一个劲儿看热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