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
帐子上的影子渐渐要合为一体。
翎娘恐惧得紧紧抓住丝褥,指节发白。
阿城的手覆上来,包住她的手。温柔的安慰,细细的吻,耐心的守候。
“是我,是我。”他温柔的、不停的说,“别怕……,是我。”
翎娘的手渐渐不再颤抖,慢慢松开丝褥。反过手来,阿城便与她十指相扣。帐中传来他唤她名字的声音。
那影子终于由二而一。
夜半时翎娘精疲力尽昏昏入睡时,模模糊糊的听见阿城的呢喃。
他自后面紧紧抱着她。
我们一定要打赢啊,他说。
必须变强啊。
救不了先生,救不了巧娘,救不了……你……
那样的……绝望,再不想经历……
后颈有些湿,有些烫。
阿城,阿城……不哭。
翎娘握着他的手,直到熟睡,都没放开。
几日后,那商人如约而至。玉将军与一文雅男子一同接待了他。
商人见那男子高冠短髭,儒雅不凡,请教名姓,知是信阳范氏范伯常,一时受宠若惊。又喜问:“敢问杜家子名城的,可是与先生为伴?”
范深笑道:“阿城是我弟子,你如何识得他?”
商人道:“他叔父与我相识,曾嘱诸位友人,他侄儿师从伯常先生,要我等如能寻到,带话与他。”
范深讶然,问:“杜守初可安好?”
阿城的二叔当年留在了曲城,行商贾事。不意后来盛公子引狼入室,不但失了领地,连他本人都被“请”去了陈国都城做“客”。先时阿城还托过人给他二叔带过书信,后来许国大乱,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商人笑道:“他便是托我等给他侄儿报平安。他无事,他去了陈国国都云台城,已在那里娶妻,我与他分别之前,他的妻子已经为他产下一女。他是读书人出身,行起商贾事来,却还更强于我等呢。”
这层关系一扯上,大家立时便亲近了许多。
城守府还备了宴席招待商人。
竹生没有商贾鄙贱的意识,范深是不拘小节的务实派。面谈和宴席都进行得很愉快。他们从商人那里得到了想了解的信息,商人从竹生手里拿到了城守府的订单和订金。可谓皆大欢喜。
后来这商人离开,“信阳范伯常辅佐冀县玉将军”的消息便传播了出去。来投奔竹生的便不只是流民,开始有了读书人。
竹生再次觉得,遇到范深,她的运气真是好。
她仔细想想,忽然意识到,从她穿过界门来到凡人界后,其实运气……一直不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