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一路怒气冲冲地快步往回走,一路上连几个刚刚同她熟稔起来的王帐部众也不敢与她搭话。
她冲进分给她的帐篷,拿起铁壶倒了奶茶出来就朝嘴里灌。驲落奶茶味道咸醇浓厚,烧滚了用来暖身是不错却不怎么解渴,李凤宁急匆匆地一口灌下顿时只觉满嘴又烫又是一阵怪味,气恼上来顿时把杯子狠狠扔出去。
大半杯奶茶与其中的炒米、肉干在半空中泼洒开来,随着“哐”一声杯子砸中门框的声音,洒得地上到处都是。一时间,帐篷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羊皮骚味,似乎也被这奶茶勾引得愈发浓烈起来。
李凤宁呆呆地看了一地狼藉,好一会才苦笑了起来。
或许再也不会有人能够理解,她对于“家”的渴望到了什么地步。外祖母再疼她,她却是姓李不姓殷;先帝再疼她,她只是她妹妹的女儿;姐夫再疼她,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称他父亲。不是魏王府那种冷冰冰的地方,不是魏王李端那种只会拿嫌恶眼神看着她的人,李凤宁从小就认定了,她这辈子也只有娶到夫君之后才能有个家了。
执念太深,便是魔怔。
也于是,在她重遇多西珲的时候,她选择性地无视了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只因为她找到了相知的人,就以为那人必然愿意与她相许,为她即将圆满从童年就开始渴切的梦想而欣喜若狂。
其结果,就被事实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脸上。
“小姐。”帐篷里响起一道熟悉中充满着某些诡异错位感的声音。
这种太熟悉的语调,来自于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孩子。因为他从来就天真烂漫,因为他从来就只把她当成他的全世界,所以他也从来不会掩饰他的喜悦。也所以他怎么叫她根本无关紧要,他的存在本身就能抚平她的疲惫和愤懑。
但是,那个她现在想狠狠搂进怀里,然后汲取他身上所有温暖的孩子不在这里。
他还在几千里之外的安阳。
李凤宁垂下眼,再抬起时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帐篷里的人。这个明显比那孩子漂亮很多的少年,正用十分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这才是那种诡异错位感的来源。
十四他再能模仿,到底本身的嗓音还是不同的。
“我不是叫你在敦叶休息的?”李凤宁轻叹了声,“又跑过来干什么?”
换了一身驲落大红大绿的服饰,却依旧无损于他的美貌,少年只是走过来,然后站在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地方,“小姐……”这一回不仅是声调,甚至连表情都很像随儿。
“别。”李凤宁把手放到他头顶上摸了摸,“这样看着很奇怪。”
即便知道十四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安慰她,即使他学随儿学得惟妙惟肖,但看在李凤宁眼里却越发诡异了。
十四眼神一阴。
李凤宁微叹了一声,补了一句,“他是他,你是你。”
这回十四的表情又转为困惑。而这时,他与随儿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随儿会希望她解释,而十四却只是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下去。“他是他,你是你。”十四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但是其中指代的人却彻底不同,“他是为了妹妹,你是为了赤月。”
这句话听得李凤宁,不由苦笑了。
对了,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也就是说,她已经年满二十了。
到哪里都算得是大人的她,居然还没个十四五的少年看得通透。
多西珲是驲落的王子,阿约夏的哥哥,而她,也是为了赤月才来到帕拉草原。
所以她最初的目的……
李凤宁眉头微蹙。
她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
打听驲落的消息,然后让赤月不至于在战事初起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