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原蔓延而来的农田和房屋在江夏停止了脚步。
此地虽然离边境依旧遥远,可到底荒芜起来。连走几日也不见丁点人迹的地方,只有熟识路途的向导才能轻易指出去路,告诉旅人如何在戈壁荒漠间穿梭,如何绕过那座终年白雪皑皑的山峰,去往赤月西北最有名的锦叶草原。
白山挡住了从北边刮来的凛冽寒风,所以锦叶草原自来便气候暖湿水草丰美,加上草原东南部还有一个巨大的盐矿,不仅适宜垦田住民,放马牧羊也是极好的地方。所以在赤月与驲落征战几百年的历史上,这片草原成为两国必争之地,无数次沦为战场。
锦叶草原东西宽二百余里,南北长七十里,好似一片飘落在崇山峻岭间的草叶一般。如今不仅为数万赤月重军把守,更在其中心位置的敦叶城开辟互市。
九月中旬,锦叶草原南关。
近五十年前朝廷颁下诏令,允许部分一心向化的驲落牧民在锦叶草原逗留暂住。这是为了分化驲落引起内斗,还是上体天心只为仁善倒是见仁见智,总之锦叶草原上有不少驲落人倒是事实。为防驲落牧民走错地方“误入”凉州方向,梭形的锦叶草原南端设了一个关卡。
通关时不仅要验看路引身牒,还会发给过关文书。之后无论是从北关去驲落,还是再过南关返程回中原均需验看过关文书。若被士卒发现什么不对,接着就要去锦叶大营与士兵们好好“聊一聊”了。
这日午后,两个正在查验货车的守关士兵,一边翻看着车上载的零散物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哎,你听说没?”某甲站在驴车上,捏了捏一只该是装着细软衣物的包袱,一边跟同伴说话。
“听说什么?”某乙正拿了一面装了长杆子的铜镜,伸到车底下验看,闻言只是极不耐烦地应了声。
“王子啊。”某甲却显然在兴奋头上,根本不理同伴的敷衍,“驲落的王子现在咱们这儿。”她轻松地从车上跳下来,站到某乙身边。
“嗯?什么王子?”某乙眉头一皱,抬头瞟了眼,见某甲没说什么,就朝南关那里一挥手,大喊一声,“放行。”
某甲挥手,示意下一个上前来接受检查,一边说:“你怎么就不关心呢。王子啊,驲落的王子!”
“我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某乙话说到一半,“啊?你说的是‘那位’王子?”
某甲猛点头,“是啊是啊,咱们陛下……不对,现在是先帝了,不是陛下。先帝允了婚要嫁给韩王,结果半路上被韩王抢先娶了别人,结果卡半路上的那位!”
某乙显然也被挑起了兴趣,“他怎么会在咱们这里?不是说回驲落去了吗?”
“我姨奶奶的侄孙女不是在北关那里吗?她告诉我的。”某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说是来收盐的。”
“收盐?”某乙听不懂了,“什么盐?咱们赤月的盐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先帝不是许给他锦叶盐矿的三成作添妆么?”某甲说,“当时我们锦叶谁不笑来着?”
“对啊,还是咱们陛下……先帝厉害!锦叶就剩两个老弱残兵在那里守着,有多少年没开过了?‘盐矿的三成’听着好像很多,其实屁都没一个。”某乙歪歪嘴,“叫那群马奴瞎打主意!”
“听说他现在就赖上了,非要给个说法,否则就不肯走。”某甲朝上头指了指,“据说大人们都很头痛,到最后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许他自己雇人开呗。”某甲说,“工钱他出,采出来的盐给他带走三成。”
“哎呦,这谁想出来的?这么损。”某乙不由笑道,“就不说谁肯拿他的钱替他干活吧,挖出来的盐不知道抵不抵得了工钱啊?”
“这么明显吃亏的事,他脑子坏了么?”某甲说,“你说他到底为什么非留在这里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