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海剑炉匠师所铸的宝剑,剑身就如同一汪宁静的秋水,只在中心勾出一条红线。但这红线当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铸进去的,也就是在看到这精巧之铸的同时,女子意识到,这一剑,还并没有结束。
那明润之上,划过一道火线。
燥意扑面而来,那红色本是凝固的赤红,此时却炽烈得仿佛燃烧起来,而这绝非错觉——男子握剑的手,都透出了余烬般的红彤。
这种铸入剑中,可以被真气催出高温的材料,正是这柄剑最核心的神来之笔,其耗费两年才订做成功,也正是为与男子的剑招相合。
所谓拔草之“原上火”。
此时,真气在男子身体中燃烧般爆发出来,而当它来到剑上时,则是真正被点燃,那伴着灼热陡然炸开的真气,威力何止翻倍!
这样极烈的剑法,男子自己分明亦难幸免,实际上,真气在身体内炸开时,已对经脉造成第一次极大的负担,而当他将其扼于腕中,硬硬将力量分为两段发出时,不得而出的凶暴则真的摧伤了他的身体。
而等到他将这积蓄已久的、暴燃般的真气一气喷到长剑之中,则如同火药骤然逢上烈火,爆炸第一时间灼伤的,正是他握剑的手臂。
【一火燃命】,本就是以性命为代价燃起的火焰,正代表男子此篇剑技中所蕴藏的核心之意。
在这样的爆发之下,女子横栏在前、牢不可破的巨刀陡然偏开歪斜,所谓固若金汤,此刻被攻城弩一箭贯穿!
张君雪千钧一发间侧身昂头,这锋锐灼痛的一剑从身前掠过,在肩上带起了一蓬沸热的鲜血!
张君雪未看这伤口一眼,甚至在它受创的那一瞬也未能得到女子半点目光,在倾力避开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就奋力重新整控了手中重刀,在男子一望无前的贯刺之外,奋然挥出了一道毫不失色的白亮月牙。
斩腰!
张君雪清楚地知道,在此人面前,她没有太多的出招机会。
只有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奋力去抓住每一个可以出招的空间,不论它狭小还是广阔,才能拼得一次杀机。
她可以因为计算值得与否而放弃以伤换招的机会,那么后面,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挥刀了。
这是一次搏命的换招,如果尚怀通继续变招斩她,这一刀就会同样落在他身上,至于孰轻孰重,就只看各自的造化了。
这是激烈的搏杀中常见的一幕,不过发起这种换招的人,多是弱者以死保命,求得对方不愿与自己换伤。
但在女子这里,这却是诚心诚意的邀请、切切实实的渴望。她丝毫不管男子的剑会在自己身上造成什么样的创伤,实际上刚刚受创的肩膀也未让她感到痛意。
她这时愿意拿任何伤势去交换,直到把这一刀狠狠地斩在男子身上。
而尚怀通回眸一瞥,眼中冰冷的凶狠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他竟然真的变招再斩!
长剑猛然回拉,明明爆发还没临近尾声,却已被男子死死扼住,勒令回出了惊险的第二招。
【二火启命】
不同于一般剑术中剑招由弱到强的递增,尚怀通此门剑术的第一招就是决烈的爆发,像是为着开辟道路,点燃长剑,而到了第二招,则无有爆炸,仅剩火焰了。
但这火焰却是持久而稳定地燃烧在剑中,可以想象在后面许多剑中,女子都不得不面对这种威猛而滚烫的真气。
此时这一剑沛然惊旋,长剑再次割过了女子胁下,伤口深可见骨。
但是却没有出现换招。
这一剑在带起第二蓬热血之后划过了一个玄妙而精巧的轨迹,那距离和角度被男子计算得刚刚好,在极狭窄的缝隙里,手中长剑走过的轨迹没有丝毫偏差。
当它横着回到身侧时,那沛然斩下的刀光刚好凌上肩膀。
“铮”的一声交鸣,即便单臂之力,女子斩落的重刀仍然足够惊人,她压着这一剑直落肩膀,但男子长剑只是拦她一瞬,而后身体先一步离开了原地。
没有丝毫多余力量的浪费,下一刻长剑也从她刀下卸走,尚怀通逼视着女子,第三招已经毫无不留喘息之机的奔涌而至。
正是那在鹭洲诗会上得隋再华颔首的得意之招,【三火藏命】。
这一招极尽惊险曲折,它是先发再收再发,而每一段气质都迥然而异,却全都杀机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