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猜到是位超出博望层次的人物,但面前老人的身份还是大大出乎了谷云扶的预料,三个身份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举足轻重,偏偏集于一身——纵然不是少陇道最门面的两三根柱子,却也是第二句话该当头提起的几位之一了。
这样一位大人物为何流连此州武比?
谷云扶礼毕起身:“于此得见隋公,实是忽然之幸,天山礼数不周,万望担待。”
既然提及天山,隋再华也拱手回了一礼:“得见神人下山,也是不常有的事。”
“说来惭愧,是些劳碌贵府的案子,已请仙人台前来共办了。”谷云扶犹豫了下,主动说道。
隋再华点点头:“但有所需,勿要惜言。”
“不敢劳烦。隋公所忙何事,晚辈也可随时尽些绵薄之力。”
隋再华含笑下指:“我就是来看武比的——院里年来收成不佳,今日来考收一位。”
“。哦。”谷云扶笑容一怔,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刚刚李蔚如所言。
赵章倒是在一旁讶然:“隋大人此回回返,已有确定之目标了吗?”
隋再华朝南边座位一示意,骆德锋正起身拱手。
“哦。”赵章脑子里转过诗会发生的事情,面上已笑道,“原来兜转一回,还是尚公子。”
“我是改了主意。”隋再华并不避讳,含笑道,“因为他说。他会一道意剑。”
“唔原来如此。”赵章点点头。
其实他并不很明白。
倒是一旁的谷云扶沉默了一下,接口道:“六生习得意剑确实是难得的天赋。不过,‘得习’和‘习得’倒并非一回事。”
隋再华点点头:“我刚刚倒未见到,依谷公子所见,尚生上一场出剑如何?”
“切形合意,可见研习日久,有智无神,未竟贯通之功。”谷云扶说道,“其实。隋大人,研习一本意剑十几年走到这一步,更多是钻研之毅力,倒不一定是多惊人的天赋。”
“是的。”隋再华含笑点点头,“修剑院是什么门槛,贵派应当很清楚,若是这般,我是不会破例收他的。”
谷云扶拱手一笑。
隋再华也一笑:“所以他昨夜在我面前说,今日若用不出此剑,进修剑院之事,便此生不提。”
“。”谷云扶怔然,“他说。今日学会?”
“不错。”隋再华道,“谷公子言语公道,依你之见,完成此事,是何难度?”
是何难度?
是他做不到的难度。
从刚刚那场男子之出剑早已窥得,剑意虽已充沛,但却堵塞难发,其人显然尚未抵达那通畅的高峰。谷云扶不必瞧见太多细节,也知道这道门槛足够高硬,即便已把握路径,即便已做了很多设计和准备,要跨过它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毕竟是一门残剑。
“。若此剑确实于关键处有缺,其人能以一己之力贯透。虽然用时过十载,毕竟随学随研,放之天山,或可为。”谷云扶犹豫一下,还是道,“【八骏】候选。”
隋再华点头,温和道:“因此,明珠在前,不可遮目自欺。我知道贵派有所倾向,修剑院事务向来也离不开贵派支持,但道启会选贤与能,由来秉公,还请贵派理解知悉。”
“。”谷云扶只有拱手。
“你瞧,他已经开始了。”隋再华忽然挑眉一笑,手指在空处拈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谷云扶一怔,他转头向场下看去,面色缓缓肃然。
确如老人所言,擂试尚未开始,但那朦胧的意感又已渐渐在周围若有若无了,只见擂台之下,黑氅的男子抱剑独坐、肃然闭目,已再次沉入那冥冥之意中。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之前每一次剑意对这片空间的触及,都留下了种子,如今他攀着这些脉络,正将整个擂场化为孵化此剑的茧。
谷云扶收回心绪,眼角瞥见了一抹青色,一转头,却是青衣的少女来到了台边,正躬拜一礼,望向了隋再华。
——
武场之上,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
确实有不可捉摸的东西在弥漫,不止高台上两位发觉了这份场域,许多意感敏锐之人都感受到了那难以言说的隐约。
而且这感觉十分熟悉,上万道目光挪向了擂下盘坐的那袭黑氅——这正是第二场中,这位男子带给他们的新鲜玄奇。
宛如蜘蛛织网,男子正在将自己的情与意尽数付于此场,以求之后在此场中得胜时,所得之畅通能足够有力地反馈回情与意,助他一举贯通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