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萨斯公爵并不住在普法尔茨城里,这大概是为了向其他世俗诸侯显示自己的‘中立’。虽然选择了在普法尔茨的宗教节日庆典加冕,可这是因为惯例,并不代表本人有倒向教会的意思。
另外,这也有维护自身作为即将加冕的‘慕伯汉国王’的自尊的意思。毕竟就连普通的大领主做东道主,也不可能完全依赖他方主持,完成自己的继任仪式啊——住在别人的宫廷里,或者城里普通宅邸里,完成‘慕伯汉国王’的加冕仪式,这像话吗?
阿尔萨斯公爵实际住在城外一个合适的地方,这里离普法尔茨宫廷很近,取水方便、靠近大路,本身是一片空地。且附近原本是有一片森林的,这就给建造一个一次性的宫廷提供了原材料。
是的,阿尔萨斯公爵命人在此用木头搭建了自己的行宫,其中包括公爵一家人的居所、可以用来宴会宾客的大礼堂、用以祈祷和举办仪式的教堂、大量功能性建筑。甚至,还建了一圈附属建筑,这是给前来参加庆典的诸侯住的。
当然不是任何诸侯都能住在这里,相比起强大,住在这儿的诸侯更重要的是‘立场’。凡是支持,或者至少是友好对待阿尔萨斯公爵的重要贵族,才能住在这里。
巴尔扎克伯爵并不住这儿,因为他是‘外宾’嘛。而且受普法尔茨宫廷的安排,住在城里的舒适大宅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强调了中立态度。他并不是慕伯汉诸侯,除非是有巨大利益在其中,不然实在没必要贸然‘表态’。
在城门口迎接了巴尔扎克伯爵的阿尔萨斯公爵,便带着他们一行直接去了自己的临时行宫招待。理所当然的,路易莎也出来见人了。第一次应对这种场合,这个过程中她信奉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即不多话,除非问到自己头上,但行礼总很及时。
这显然是非常好的应对,这点从伯爵满意的表情就知道了。
路易莎和巴尔扎克伯爵一起被领进了行宫,行宫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是比路易莎他们更早到的诸侯们——他们知道今天有布鲁多的领主抵达,是阿尔萨斯公爵要正经招待的客人,早就过来了。这主要是为了帮场子,倒不是蹭吃蹭喝。
一两百年前的宫廷庆典,迎接客人后的大宴还可能有不少普通骑士来蹭吃蹭喝,因为当时的宴会大多‘来者不拒’。只要是个骑士,就可以受到基本同等的招待。现在不一样了,骑士内部等级分化,形成壁垒,诸侯们自恃身份,一般是关起门来大宴的。
大概一次宫廷庆典,只会有几次特别重大且公开的宴会,会宴请所有来参加庆典的骑士吧。
都是体面的诸侯,谁会差这么一餐吃喝?所以这个时候来到,真就是为了帮帮场子,活跃气氛。一场招待宴,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陪客创造大场面,这对此时的东道主,可是不够体面的。
在进入行宫时,这些诸侯及其女眷,都站在台阶和楼上,纷纷向巴尔扎克伯爵一行挥手致意。乐师们也随着主宾来到动作起来,另有20名白衣少女站在乐师旁边唱歌,吹拉弹唱,仪式感拉满。就连路易莎这个见过不少大型集会的现代人,也有那么一会儿沉浸进去了。
阿尔萨斯公爵和公爵夫人,首先将路易莎他们领进了教堂。这是迎接的第一步,让客人能够祷告一番,心神安定——这算是此时长途旅行后的固定流程吧。
在祷告完成后,他们才进入大礼堂,这时候宫廷总管出场了,引导所有来宾入座。因为是今天的正牌客人且身份尊贵,巴尔扎克伯爵和路易莎被安排在了主桌,与阿尔萨斯公爵一家,以及其他几位王侯或大主教同桌。其中甚至还有这次庆典名义上的主人,普法尔茨大主教。
至于他们带进行宫的少数人,则在下面的餐桌得到了恰当的位置。
一切都欢欣热闹,甚至说热闹过头了,路易莎觉得耳朵都被吵疼了——大礼堂里,如果包括执剑护卫的骑士(礼仪性的)、侍女侍从的话,总人数肯定是接近千人了。这么多人,又没有禁止发言,混杂着乐队的乐音,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状态。
路易莎有些受不了,但因为这个时代这样的热闹是极其稀有珍贵的,在场并没有人阻止。直到快开餐了,阿尔萨斯公爵作为主人要发言,才有人敲了敲金杯,示意安静。
显然,还是有不少人一直盯着主桌上的情形的,所以不大的金杯敲击声后,这些人就安静了。而安静是会传染的,于是由第一批闭嘴的人,传导到了他们身旁的人,再然后哪怕是离主桌最远的人也不说话了。
至少不会放声说话,私下窃窃私语肯定是有的,任何宴会都是这样。上面的大人物发言,下面总有人说话。
听着阿尔萨斯公爵的发言,路易莎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餐具上。那是一只边缘浮雕花纹的锃亮金盘,一只黄金杯脚绿玉琢成的高脚杯,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錾刻金花洗手碗,一把十分压手、手柄上端嵌了红宝石的汤匙,一把刀柄完全是温润象牙的银亮亮餐刀这都是她家的餐具。
准确的说,在布鲁多宫廷时,这餐具也很少拿出来使用,是重大场合镇场子的。这次出远门,没想到还把它们带上了。不只是路易莎,巴尔扎克伯爵,乃至他们一行的其他人,都是自带的餐具。
在欢迎宴会上这样做,在此时并不是不礼貌的行为,这单纯就是一种排场,一种非常质朴的‘炫富’。
事实上,自带餐具,或者至少自带餐具中的餐刀、汤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这和过去物质不丰富,即便是大领主也很难为所有宾客准备足够好的餐具有关。
现在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了,但借由这个传统炫富,却是宾客常做的事——而从炫富的角度,巴尔扎克伯爵无疑做的很成功,同桌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布鲁多客人们的餐具。自带餐具的当然不止他们,可他们的餐具却是数一数二的奢华!
要让路易莎来说,黄金汤匙什么的,真的不方便。用来喝几口汤,手都坠得发酸这大概就是‘别低头,皇冠会掉’的真谛吧,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么。
当然,路易莎很快就知道了,‘最沉重的负担’绝不是她手上的黄金嵌宝石汤匙,而是宴会的餐食啊!她是长期有让娜为她烹饪菜肴的,以至于忘了,如今是一个怎样的黑暗料理时代!
这一次的欢迎宴,标准绝对是高的,总共准备了7‘道’菜。在日常晚宴就3‘道’菜,盛大宴会普遍5‘道’菜的大环境下,不可谓不丰盛。而且或许是慕伯汉的饮食习惯和瓦松不一样吧,第一‘道’菜起就非常硬了,而瓦松好歹还会讲究第一道开胃清淡什么的。
当一位侍立在一旁,穿着崭新丝绸衣裳,身份估计不低的侍从给路易莎斟酒完毕,路易莎也和其他人一样举杯饮下后。第一‘道’菜,镀金猪肉和镀金海螺被端了上来,主桌侍膳的侍从们又一起给每个人盘子里分了一些(这是主桌待遇,下面的餐桌上一般是不分的,都是有需要就自取)。
‘镀金’听起来是路易莎不太能接受的,但好在此时大贵族的筵席上,说是‘镀金’,其实是番红花染色,这次也不例外。
听说真的镀金箔,是次等的做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番红花的确非常昂贵,每磅要价在12苏到15苏之间,快要比等重量的银子贵了,但讲道理它的用量是很少的。
当然镀金用的金箔也很轻薄,算下来同样用量少真不好说用这两种方式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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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路易莎破防的还是味道,猪肉腥膻、螺肉老硬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来了这么‘当头一棒’,她已然不对后面的菜肴有什么期待。
第二‘道’是镀金兔子、镀金梭子鱼,第三‘道’是镀金小牛肉、镀金烤鲑鱼,第四‘道’是镀金鹌鹑、镀金松鸡,第五‘道’是镀金苍鹭、镀金鲤鱼,第六道是镀金烤羊羔、烤孔雀——终于有一个不‘镀金’的了!主要是按照此时的风尚,孔雀要在烤熟后粘上羽毛,以活着时的样子端上桌,这肉镀金了又看不到。
直到第七‘道’,按照宴会传统,要以甜点收尾,这才有非肉菜端上桌,是一些水果和奶酪。
怎么说呢,基本全军覆没。除了不会出错的水果(其实也出错了,因为是煮过的水果,但至少过得去),其他都不好吃。路易莎其实不太理解,有些食材品质真的非常好,譬如说烤鲑鱼,现在可是鲑鱼最好吃的时候啊!而且是最简单的‘烤’,为什么能做难吃啊?
几乎所有的食物,路易莎都是浅尝辄止,意思意思得了。好在这时候这样,尤其是她是一个女性贵族,并不算失礼。毕竟暴食是罪,饮食节制则是美德嘛——这些食物也不会浪费,按照传统,贵族宴会的残菜都会拿去施舍穷人。
在食物充裕的社会,这当然不可取。但这可是大批大批人吃不饱饭的时代,路易莎突破心里那点儿不舒服后也慢慢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