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杨府上下开始真正热闹起来,上下都领到了年例,又在各个院里置换了些新的高脚家具,全府上下当真是一派新鲜。
年夜饭之时,奶娘抱着望兮上了桌。
“陈郎君,这是……”
“我知道。”李谌沉着声打断欲为他介绍的奶娘。这是太子和二姨的女儿,杨府又一个身份尴尬的孩子。
“谌儿怎么一整年都不回来,好歹杨府养你这么大,倒真不惦念。”座上的老太太一脸埋怨。
“回曾祖母,国子监忙,恕孙儿没法抽时间回来探望您。”李谌面无表情道。
李谌在国子监求学一年,虽然同处长安,却一次都没回来。杨寿雁派人去遣过,每次都以忙于学业搪塞回来。
“哼,果真不是姓杨。”老太太撇嘴。
“祖母哪里的话,杨家这几个孩子的母亲姓杨,他们自然就是杨家的孩子。”杨寿雁笑着道。
“三娘和四娘如今待字闺中,我先把话说明了,杨家怎么着都得招个女婿,总得有个杨姓的子嗣继承香火,那些什么胡姓啊李姓啊全不靠谱,翻脸就不认人啦,如今还读书呢,这要是当了官还得了?”
“祖母,您如今好好保养勿多操心,要是累坏了身子就是我们的不是了,小辈们断不会对不起列祖列宗。”杨寿雁和颜悦色。
“得了得了,老了讨人嫌了,多说一句都不行。”老太太摆了摆手,扶了扶发髻上满头华饰,拿起筷子夹了软食细吞慢嚼起来。
哇哇哇——
望兮不知是困了还是怎的,竟呀呀哭了起来,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听。
“望兮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困了,哦、哦哦,乖啊……睡觉觉,睡觉觉吧……”奶娘费劲地哄着。
“是望兮睡觉的时辰了,抱回去吧。”荆词转头吩咐到。
“是。”
一旁的禾姨娘瞟了眼离席的奶娘,饮了口酒,放下杯子笑道:“望兮住在四娘院里,怪费心的吧?”
“望兮乖巧得很,奶娘和一众丫鬟们都很尽职尽责,需我劳心的地方不多。”
“恭喜婠娘,四娘的进步着实大,瞧她这阵子跟着大娘子,学到了不少东西呢。”禾姨娘笑得甚是从容,继而又道:“难为四娘了,一边帮着家事,一边还要照顾望兮。不过这按理说,望兮怎么着都落不到四娘的肩上……”
“我也好奇,四姨还没出阁呢,就带一个女娃娃,说不过去。”李谌接过话。
“不知禾姨娘是何意?”杨寿雁道。
禾姨娘笑了笑,“我觉着四娘带一个孩子确实不妥,倒不如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反正我平日无事可做,也可一心一意照顾望兮。”
“二姐将她托付给我,我得遵守承诺,否则……我于心不安。”
“四娘大概是误解二娘的意思了,二娘只是托你代为看顾教育,我想并非是托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养着。”
“既然四娘舍不得望兮,就让望兮继续留在筎院吧,姨甥二人多多亲近。”杨寿雁冷不丁道。
禾姨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把望兮给四娘养明显不妥,不过既然大娘子坚持如此,那说明杨家已有杨家的打算,她再费口舌就是不识趣了。
吃过年夜饭,荆词径直奔回筎院,李谌不知凑什么热闹也跟了过来。
瞧着望兮宁和熟睡的小脸,荆词不禁想父亲的那些妾室倒真是寂寞,竟然同她争一个与之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养。
细细想来,那些姨娘也是可怜,整日守在深院处,一守便是半生,又无子嗣,还处处看祖母的脸色,有个孩子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侯门深院里的妾室尚且如此,何况宫内的妃子们。她觉得吧,女人这辈子啊,一不能入宫为妃,二不能做大户的妾,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院子里,李谌拉回了她的思绪。
“怪冷的,进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