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四月天。
温软的阳光懒洋洋照在身上,春意气息中夹杂青草芬芳和泥土清新,远处山色朦胧,连绵起伏隐约在薄雾里。
聂芷以前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漂亮的地方。原本被消毒水充斥让人心生抗拒的医院,在美景中倒别有一番景象。她抬手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挽到脑后,小小伸了伸懒腰,侧眼望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白服病号。
“爸爸,感觉怎么样?”
聂父轻笑,双手搭在黑色毛毯上抖了抖,面色温暖,“很好。”
聂芷并非没有看到,她反而觉得,父亲能在一场浩大的七车追尾事故中幸存下来,已是最好的事情。十一岁的女孩,已初具对生活的认识。
“那我们等会就回去吧,医生说您不能吹太久的风,护士找不到我们也会着急的。”聂芷蹲到聂父面前,小心理了理父亲腿上搭的毛毯。
聂父伤到腿部神经,医生说只能静养,等着日复一日的恢复,也或许,以后都恢复不了。毕竟,神经方面,国内还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聂芷心中一叹,为了给父亲治疗,家里几乎耗尽了积蓄,上个月爷爷去世,葬礼都没有举办,而族里的亲人也不愿资助父亲治病,反倒趁火打劫要了家里的地契,这才凑了差不多的钱来大城市给父亲治疗。
危急关头,才能见得人心。父母这样瞒着她不叫麻烦事打扰自己学习,到最后自己还是知道了人情薄凉。那些亲戚,包括母亲的娘家人,都不愿暂时接管自己,所以自己也跟着父母来了S城,家中便又多了项读书的开支。母亲要每天做好几样事,才能供其花销,自己自然除了上学,就得赶着照顾父亲。
原本她和母亲是没有地方住的,在大城市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幸父亲往日好友提供了两间房间和日常生活用品,才勉强生活得住。自尊心强的父母和自己坚持要给那人家酬谢金,于是负担又重了些。而自己也不大愿意回去那家人家里住,虽然他们人很好,儿子寄宿在学校,但她总有种自卑,那是在上流社会的人面前无法躲藏的寒碜。
聂父摸摸聂芷的脑袋,笑容和蔼,细长白皙的指节握住聂芷的手。聂芷恍惚了一瞬。父亲是为当官的亲戚开车的,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只可惜只有高中学历,才一直没能转正。
今天父亲那朋友又来看父亲了,当时父亲在睡觉,自己也没能叫醒。那好看的男人同她说不用叫醒父亲,病人应该多休息。
聂芷点头,男人却欢喜着拍拍她的肩,很励志的模样。
聂芷一想起这件事便告诉了父亲,父亲有些出神,好久才满怀惆怅道:“那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他找的关系,我不可能当夜入院就得到了个床位,咱们现在过得不差多亏了他,以后你要记得这份恩情。”
聂芷坚定应好,父债子还,何况她能入学也是那位大伯帮的忙。
回病房的时候,门口等了俩人,聂芷视力那时还不错,一眼就看出是父亲的朋友和一位少年。
隔着穿堂风,聂芷顿了顿脚步,眼神中有着惊艳,刹那又被压下,换做淡然的样子。
那是个特别好看的人。
聂芷没学过什么生动的形容词,她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好看,程度再深她也只会加上特别这两字。而生活,却教会了她隐藏情绪。
聂父老远也看到了,他招招手示意,面上的笑容顿时生动许多。聂父催促着聂芷快些将他推过去,聂芷浅笑,也不敢将速度放快,稳稳推着轮椅穿越人群,走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