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
岑沐年收起信冷笑道:“粮草案牵连甚广,尚书令季无羡第三子就职户部仓储司,怕是没少贪墨库中谷粮。”
顾浅拧眉问:“意思尚书令季无羡也靠不住?”
岑沐年笑道:“顾浅,这世上唯有自己可靠。季无羡身为正二品尚书令,两朝元老,既不会为了孩子舍弃前途,更不会甘心舍下亲生骨肉……”
“……所以他会求情,会逼我?”顾浅接过话题说,“若我不允,他会消极怠工给朝廷造成损失,朝廷还不好责怪他。若我允了,他只会觉得自己手段通天,并不会心生感激。”
赵太保让顾浅拿季家的后辈作为交换,换取季氏满门效忠。
可是这样一来,粮草案的其他犯人难免心生不满。
她下令彻查粮草案,本就是为了扞卫朝廷法度,借机拔除异党、安插心腹。
若是第一件案子就由她这个陛下带头法外开恩,以后的政令谁还会认真对待?
“分析到位。”岑沐年将信塞回她手里,“不过,赵太保提议将毒药喂给东方颀,倒不失为一个妙计。”
顾浅点头。
二人在东市永辉大酒楼吃过晚饭。
马车行至宫门口,顾浅见岑沐年仍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便问他:
“你还不回家?”
岑沐年冲她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以为,经历了昨晚的截杀,你心里害怕,想让我陪着。”
顾浅很淡定:“皇宫已经整肃过,如果还能让顾秧一路杀进紫宸殿,那你在与不在,区别不大。”
“未必哎!她若有万千精锐,我自是无法抵挡。”岑沐年望着顾浅,眼神晶亮,“但是我若身死,老岑和老朱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纵使顾秧昏了头,带人杀进来,他岑沐年拼死挡在前头,顾秧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顾浅听他意思,是要豁出性命去守护自己。
如此盛情,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也无法理解这种爱情。
于她而言,爱情是锦上添花。
没有就没有。
有的话,只能让日子更开心,决不能让人难过受罪。
师父同她说过,判断一个人是正缘还是孽缘,只需要看与他在一起你是开心多过伤心,还是伤心多过开心。
因此,她大学里谈过许多男朋友,一旦对方开始患得患失,对她提要求立规矩,她就果断分手,毫不留恋。
顾浅觉得,自己来这个世界之后,每天都在思考,每天都在成长。
她早已不是当日画舫之上那个色眯眯的白痴了!
但是面对绝对强度的物理攻击,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行吧,既然你不嫌累,就在偏殿住下。”顾浅示意车夫入宫,“我让宫娥给你找几件衣服凑合穿,明日再命人给你做衣裳。”
岑沐年笑道:“好。”
回了紫宸殿才知,岑沐年趁着女帝离宫期间,早就命人将自己的一身行头送了进来,茉心将他的衣服、武器一并安置在偏殿内。
顾浅剜了岑沐年一眼,又剜了茉心一眼。
要不是有眼眶子拘着,眼球都要飞出去。
岑沐年当做没瞧见,笑意灿烂、态度恭敬地冲她作了揖,道了“陛下好生歇息”才拐去了偏殿。
顾浅恨恨地转身,往后殿浴池走去。
身后当即跟上两队宫娥,她们端着女帝衣物、帕子、金梳篦、皂角水、黑糯米、桂花油、果子酒……
到了浴池,水已放好,水面上姹紫嫣红撒了厚厚一层鲜花瓣。
顾浅说:“今日洗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