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远远的就有一队人马缓行驶来,一人当前,身后跟着两队骑兵,马身之后插、着大旗,两旁行人皆退到一边,跪地行礼。
萧齐桓稳坐马背,马腹挂着一杆银枪,整个人便如一柄出鞘的刀锋,两年的辽城之行,让他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俊逸的脸庞带着冷意和杀气,身量似乎也高了不少,看着像个大男人了。据说这两年在辽城他也曾多次追击犯境元兵,自有一番沙场闯荡的硬气油然而生,叫人望而生畏。
“定王殿下回京了,大姐不去打声招呼,让旁人知道你便是他将来的王妃。”宋玉梦从旁说道,双手叠加在腰侧,等待定王队伍来到之时行礼。
宋玉蝉愤愤瞪了她一眼,不过却不生气,有些难为情,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但是小脸却是不肯低下,而是不时瞥向那越来越近的队伍为首之人。少年英武之貌让她心动。
萧齐桓高坐马上,其实早就看见那站在路边上的几个女子,他的目光总不由自主的落在最为靠后的那人身上,两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标致,纤细不改,身材高挑了不少,一头乌发简单挽着纂儿,白玉无瑕的肌肤在阳光下似乎泛着光晕,美的叫她挪不开眼,剪瞳似水,桃颜粉腮,翘鼻樱唇……一如他多次在梦中看见的那样。
骏马停在了宋玉蝉面前,宋玉蝉的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出喉咙了,紧张的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见马蹄彻底站稳,她才盈盈上前,对定王福身行礼道:
“镇国公府宋玉蝉参见定王殿下。”
声音娇柔,姿态端庄,容貌秀美,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人图,可宋玉蝉的行礼并没有得到相对的回应,甚至连让她‘免礼’都没有,她就那么尴尬的福着身子,微微抬头一看,只见那双凌厉的黑眸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玉汐,面无表情,眉心似乎隐忍着怒火。
宋玉蝉回头看了一眼宋玉汐,只见她鼻眼观心,似乎没有看见定王对她投来的凝视一般,心里突然就慌了,从前她的直觉并没有错……
定王殿下并没有停留多久,再用双眸剜够了她之后,也就夹起马腹,继续往前走去,就连宋玉蝉的行礼都没有顾及,更别说和她说话了,宋玉蝉只觉得两颊烧红,与先前紧张不同,此刻的她更多的感觉是丢脸羞愧,旁边的目光刺的她生疼,就好像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笑她不自量力,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上前去和定王行礼打招呼,可是人家定王殿下却只盯着她的妹妹瞧,连一记正眼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就算周围并没有人说这些话,可是宋玉蝉却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这样想。
定王的队伍离开之后,宋玉蝉起了身,失望的低头,就听宋玉梦在旁边说了一句:
“这定王好生奇怪,别说大姐主动打招呼了,就是大姐不主动,他也该停下和大姐说话呀!都快要定亲的人了呢。”
宋玉梦先前站的地方正好在马腹前,没有抬头看个真切,所以并不知道定王盯着的人是宋玉汐,还以为定王停下是为了宋玉蝉呢,只不过没有和她说话罢了。
宋玉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经过宋玉汐面前时,有意无意的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就兀自坐上了马车,宋玉梦对她的背影瞪了一眼,以为她是看见定王骄傲的不想理她们姐妹了,心里冷哼了一声,也就跟着上了马车。
宋玉汐暗自叹了口气,萧齐桓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给她拉仇恨,宋玉蝉只怕这回是要恨上自己了,其实她还挺喜欢宋玉蝉这个姐姐的,她就是宋玉汐想象中世家嫡女的典范,行为举止,说话态度,无一不是范本,就好像纪婉宁一样,这些年也越发沉稳端庄了,宋玉蝉和纪婉宁是表姐妹,整体气质很是相近,只不过,宋玉蝉比纪婉宁多了几分自信。
想着这对姐妹,将来一个是定王妃,一个是淮王妃,整个京城的贵女,也就只有太子妃太尉千金能和她们媲美,其他人也就只能望其项背而已。对于她们,宋玉汐是不想得罪的,毕竟将来还要在她们手底下过日子,得罪了老板也就罢了,若是连老板娘都得罪了,那可就真得裹铺盖卷儿滚蛋了。
上了马车之后,宋玉汐和宋玉蝉都没有说话,只有宋玉梦在喋喋不休和她的教习嬷嬷说自己买了些什么东西。宋玉汐尽量让自己缩在车厢门口,低着头不去惹大小姐心里不快。
下了马车之后,宋玉汐就跳下了车,宋玉蝉紧跟着下来,一个没踩稳身子歪了歪,宋玉汐眼明手快就扶住了她,宋玉蝉张文之后,看着宋玉汐,嘴角动了动,可那句‘谢谢’终究是没说出口。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宋玉蝉一路奔回了主院,见到纪兰之后,就再也忍不住扑入了纪兰的怀抱,受尽委屈般大哭了起来,纪兰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懂事坚强的女儿出去买个东西,居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赶忙屏退了左右,扶着宋玉蝉去了内间。
宋玉蝉就把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纪兰,纪兰大怒:“什么?你看仔细了吗?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定王殿下的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七妹妹生的那样漂亮,定王殿下看上她也是有的,母亲还怀疑我说谎不成吗?”宋玉蝉平日里虽并不与纪兰这个不得祖母喜欢的母亲亲近,可是真到她遇事了,还是第一个奔向自己的母亲怀里,这好像是一种本能。
纪兰也见不得女儿哭泣,说道:“乖,别哭了,母亲不是怀疑你说谎,而是,你根本不用担心。苏妃娘娘是定王殿下的生母,她亲口说定下的你,这就不会变,定王殿下两年没有回京,一时看花了眼也不足为奇,宋玉汐那个狐媚子,就和林雨桐那个贱人是一副样子,天生就会勾引男人,不过你别怕,她是什么身份?就算定王殿下看中了她,她还能飞上枝头不成?苏妃娘娘最重门第了。”
宋玉蝉虽然也知道,只要苏妃娘娘开了金口,那她和定王殿下的名分就算是定下来了,不管定王殿下喜欢的是谁,他就只能娶自己,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爽快,明明是自己的相公,为什么他要去看别的女人?此时此刻,她才稍微有点明白了她母亲当年的感受,宋家都说母亲善妒,当年害死不少妾侍,她小时候,也觉得母亲心狠手辣,不和她亲近,可现在,别说母亲了,就是她自己,对宋玉汐也生出一种想把她杀了的狠心来,只要一想起定王殿下看她的眼神,她这心里就像是百爪挠心般难受,还有两年前,宋家在荨园给宋玉汐办生辰,对面德云楼上怎么谁都不是,偏偏是定王殿下呢?这两年每年宋玉汐生辰,就会有人给她放寿桃烟花,宋玉蝉心里也怀疑,这就是定王殿下安排的,平时她都让自己不要刻意去想,她也想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想跟家里姐妹闹的不愉快,可是宋玉汐她为什么要逼她?
“娘,女儿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我该怎么办呀?要是定王殿下真的看上了她,可怎么办呀?我这一辈子,是不是都没指望了呀?”
就算是成了亲,她做了定王妃,可定王一心系在宋玉汐身上,这种可能宋玉蝉光是想象都觉得受不了啊。
看着自己的母亲,宋玉蝉是更加绝望,泪眼婆娑的说道:“若是定王真的将她纳做妾侍,那她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林姨娘?”自从林姨娘入府以来,父亲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姨娘房里,母亲这儿是根本不会过来的,宋玉蝉似乎从纪兰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一定是的。她生的那么勾人,就和林姨娘一模一样,她一定会像林姨娘抢走母亲的一切般抢走我的东西,娘,我该怎么办呀?”
纪兰搂着宋玉蝉,耳中听着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脸色沉如锅底,目光中射出狠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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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阳殿中,定王殿下从外头走入,在内侍的引领之下,去到书房,瞧见从书案后走出来的明黄身影,便跪下磕头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旌德帝四十来岁,保养得宜,看着还算年轻,一双萧家祖传的桃花眼笑眯了缝,抬手回道:“回来了?起来吧。”
定王萧齐桓起身后,又将身子转到另一边,拜下:“参见皇兄。”
萧齐豫点点头,说道:“免礼,这两年辛苦了。”
旌德帝招人赐坐,父子三人便聊开了,萧齐桓先是和他们说了一番辽城海防之事,汇报完毕之后,旌德帝就把话题个给引到了五月选秀的事情上,对萧齐桓正式说道:
“你这刚回来,好好休息两天,养养精神,等选秀过后,朕就给你赐婚了,你母妃亲自替你选的,镇国公府嫡长女,身份贵重,朕和你皇兄也都瞧过,确实很不错,秀外慧中,端庄典雅,还是美人,若不是你母妃定的快,外面好多家想要娶她呢,你小子傻人有傻福,天大的好事就撞你身上了,娶了她,镇国公宋逸就是你泰山岳父,得好好对人家,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