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再扩建的朝歌王城相比,这座宫殿看起来就很小了。
好在他们的国君没有道侣,更没有子嗣,区区几间宫室也足够宽敞。
司慕如今太小了,修为都没恢复,如今差不多等同于刚刚入道的凡人,因此速度很慢步子很小,但迟一悬一直迁就着她,从头到尾没有丝毫不耐。
风送花香,庭院里的桃树开满枝头。
司慕眼前不期然闪过一截探到她眼前的桃花枝。
——你和文莫两情相悦,本不必绑红线了,但如今这世道,将来也不知道大家是否会离散,先给你们绑上,将来就不会走丢了。
后来很多年,她和文莫一直在一起,反而是那个人,走丢了。
低低的陈述声隔窗传来,司慕回神,发觉她和迟一悬正从书房的窗前走过,窗后的书案上,丞相大人与另一个迟一悬正在谈论公事,旁边还有几名朝歌的臣子。
司慕修为虽然没了,但眼界还在,看出书房里的那个迟一悬只有金丹修为,瞬间明白那是迟一悬分化出来的化身,化身时时刻刻都会消耗本体的力量,但好处也不小,一心二用,效率翻倍。
迟盟主,不,陛下如此勤勉,而她还在为了一点私事耗费他的时间。司慕略感羞愧,却不能容那件事一直横在那里,她脚步加快,跟着迟一悬跨进了他待客的偏殿。
为了照顾“小朋友”,迟一悬走得慢慢悠悠,脑子却没停,他同步了昨日分。身办完的公事。
首先,当然是伤亡士兵的抚恤;其次,是与正气盟那些前来支援的盟友表达感激加深交情;第三,安抚了差点榨干自己的贪吃蛇,并允许它吞掉另外两条地级灵脉。
第四,就是安抚子民和附属国。
第五,就是书房中正在讨论的,关于举办庆功宴以及将国战结果昭告天下的事宜。然后还有论功行赏等等。
‘好在是将半个东极洲直接搬过来,要不然重新建房都是一项大工程。至于怨魂的事情……先放着,反正急也是没用。’迟一悬揉了揉太阳穴,他同步了分。身的记忆,当然也同步了他忙碌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疲惫。
好在如今境界高,这点疲惫很快消解。迟一悬伸手,司慕就被灵力托着放到了茶室内。
她规规矩矩坐着,一个起居傀儡端上来茶水和果点,司慕现在是幼童身体,饿得快,性格也受了点影响,她忍不住喝了茶吃了点心,发现口味很熟悉,仿佛很像多年前仇喜的手艺。
这是什么缘分?难道这就是常羊看重迟一悬的原因之一吗?
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她也怕耽误迟一悬休息,赶紧道:“在您回来之前,两大宗步步紧逼,不停用大日金钟影响朝歌,朝歌的灵脉甚至跌落品级。因此惠兰很焦急,就提出想要用常喜娘娘留下的命器晋升化神。”
“她的确有些私心,但不至于有大过,初衷也只是想尽快平定战事。虽然最终没成,却因此引得同僚疏远。”司慕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她毕竟是常羊唯一的亲传弟子,只是性子有些左,绝非恶徒,恳请您不要疏远她。”
迟一悬道:“我听说,她为了打消其他人的质疑,发誓击退两大宗后就自裁谢罪?如果当时她用了那枚命器,等她自裁后,你们不都得死?为何还替她说话?”
司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睁大眼,轻声道:“不瞒陛下,我的命器特殊,能模糊察觉到别人对我的心意。”担心迟一悬误会,她连忙道:“只能是同境界或低境界的人才有效,并非读心,只是模糊感应。”
类似的命器神通向来遭人忌惮,她才急切解释,而见迟一悬神色平静,司慕才放下心,继续道:“当时,惠兰她是一时恼了,冲动发誓。可她那时也是担心您没法在当天赶回来,担心我们在您回来前就死掉。”
司慕叹息道:“她以为,只要您回来,就会有别的办法,只想让我们撑到您回来。”从这方面来讲,樊蕙兰对迟一悬的崇信几乎盲目。
……
送走司慕后,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迟一悬沉吟片刻,召见了樊蕙兰。
樊蕙兰左边袖子空空荡荡的,经过一日修养,身体虽然还没恢复,但战场上的伤已经不妨碍她日常行动。此时一进偏殿,她就要行礼,却被迟一悬拦住了,他坐在榻上,“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樊蕙兰犹豫一下,在迟一悬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方小几,起居傀儡撤走司慕喝过的茶杯,另外上了茶水。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迟一悬口吻并不冷淡,樊蕙兰却一下红了眼,她几乎就要起身跪下请罪,却被迟一悬按下。
“你知道,我向来不讲究这些,浪费时间。”迟一悬揉揉眉心,“而且你要请罪,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樊蕙兰咬了咬唇,低声道:“知道,战事结束后,我和郭大哥在伤兵营同一个营帐里,他条分缕析和我说了。”她脑袋越垂越低,“我不该为了眼前得失,坏了朝歌的立身之本。”
迟一悬:“只是这些吗?”
樊蕙兰微微愕然,很快反应过来,羞愧难当,她难以启齿,片刻才说出来,“我不该,存有私欲,不该为了修为……”
迟一悬仍旧摇头,“我早就跟你说过,谁都有私欲,私欲绝非过错。若每个臣子都能大公无私、不偏不倚,那还要君主做什么?”
毕竟被系统评定为“贤才”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他也从来都不指望身边的臣属个个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还能时刻谨言慎行面面俱到,那根本不算是正常人。
圣人是反人性的,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老家历史上的党派之争还少么?在没得到历史验证之前,身处局中之人,谁能言之凿凿地认为自己必定是对的?
在樊蕙兰怔愣的视线中,他眉眼垂落,“我刚回来时想过,是否因为我说过等着与你交手那句话,才致使你对力量的追逐过于急切。后来我又想,应当不仅如此。”
“惠兰,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