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鹤第二天一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天还蒙蒙亮,太子就起身了,郑鹤看他憔悴的样子,估计他是一夜未眠。
严孤山知道他醒着,但还是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被子掖好,什么话都没说,自己去收拾穿戴,动作熟练的不像话。
快到卯时,穿戴整齐的严孤山已经看完了昨日留下的折子,走过来叫郑鹤起床。
郑鹤爬出来有点不太自在的站在床边,看太子叠被铺床,又跟着他到后院,看他借着熹微晨光习武练剑,做完一切后回屋就听得外面的管家敲门。
太子应声,又如昨晚一般,侍女鱼贯而入,好一顿捣拾,管家在一旁告知今日的行程安排。
自从郑长忆死后,太子也没接手过什么大事了,他想了想,便把那两桩例行的拜访给推了,让管家放话出去,说自己吃坏了东西,嘴角生疮,明日的早朝也要告假。
完了早膳的时候,郑鹤就见太子要来了一颗辣茄,配着粥嚼了吃下去,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开始变红了。
下人把碗筷撤下去,太子就坐在桌子边头顶冒烟。
郑鹤有点担心的走过去:“殿下您……还好吗?”
严孤山看他过来关心自己,眼睛亮了,顶着大红脸点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为了不参加早朝吗?”
严孤山看着他,想了想,感觉这个年龄的郑鹤可能是对官场朝堂有一种朝圣般的崇拜和幻想,要跟他解释这些恐怕不是个小事。
他大着舌头说:“其实是怕你去早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都有什么人能看见你,朝堂上和你……和那个已经去世的你,有过节有恩怨的人不少,怕你跟我过去会……吓死他们。”
“那也不必为了我……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的……”郑鹤又想起昨晚的事,愧疚的站在他对面,低着头道歉:“抱歉,太子殿下,昨晚是我言语无状,我不该……不该怨您的,可能要是没有您,我就成孤魂野鬼了。您别生气……”
严孤山有点讶异的听他的脑回路,感觉年少的郑鹤比郑长忆思维还跳脱,但都有一种“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的被动乐观。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内疚,我吃这个只是为了应付一下宫里,我用量有数的。”
郑鹤也不知道躺一晚上想通了啥,等太子看起来好些了,便有点补偿意味的开了口:“太子殿下,我想我既然来了,您不如跟我说说我这些年的事。昨日我与您接触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说不定您一说,我就能想起来了。”
严孤山险些被漱口水呛到,他昨天晚上也盘算一夜,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听一遍自己前世几年受的苦,不知道会对他打击多大,反正现在郑鹤对自己也比较抵触,那干脆就不说了,想想有没有让他灵魂体稳定一点的方法,让他当个快乐小鬼魂就行。
“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全面,我去年才从东海回京……关于你的事李大人和金环知道的更多。”
这个年纪的郑鹤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很有偏差,忙道:“那个……您若是知道的不多也没事,我就是听您说,似乎我以后做到朝官了,我……很想听听我做官时的事儿。”
严孤山难以言喻的看他一眼:就是做官的事很悲惨啊。
他想了想那日李源那满眼疼爱的表情,感觉自己要说的是哪里刺激到郑鹤,再把他搞阴郁了,李源可能真要跟自己割席。
“嗯……你生前……就是你这一年的科举,你得了状元,八九年间从翰林院学士做到了少府寺卿,三品官,执掌皇帝的私库和税收,很有钱。”
严孤山又伸手给他比划:“你在京城有这么大的一处宅子,后院还有水榭,风景如画。”
“你常常往家里寄银钱,青州人人称赞你光耀门楣又孝顺父母,你父母族人也很骄傲。”
郑鹤看起来挺高兴的,未来的他真的活成了他最理想的样子。
严孤山很少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么明媚的笑容,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带着郑鹤去书房,帮他打扫书房后的小室。
郑鹤站在他身后,看着桌案上厚厚一摞书籍,他瞥了几眼,发现竟然是讲怪力乱神的杂书和志异话本。
他心中暗暗:这太子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实在是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