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彤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姐姐别哭了,哭肿了眼睛我怎么向姐夫交待?”
“嗯……”她又哭又笑。
接下来紫彤只能耐着性子做柳玥。
柳青和柳玥住在本家大宅的副宅,仆人都是本宅的分派的,规矩众多,紫彤少不得将那些大家家规领教了一番。虽然还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但实在闷得很。每天的娱乐无非是和柳青喝喝下午茶,聊聊读书心得,偶尔弹弹钢琴。
要是这样过十年,不,五年,她就会憋得疯掉。但柳青很享受这种生活状态,她醉心于研究烤华夫饼干,红茶加奶的比例,帽子上的花边……明明是二十五的年纪,性子却像七十岁的英伦老太太一样沉静,犹如一滩泛不起波澜的死水。只有在提起她丈夫王亮的时候,脸上才会浮现出年轻女性特有的绯红。
王亮家境贫寒,因为聪明能干被柳明相中招为女婿。婚后半年就被柳明送到英国留学,同时打理柳家在欧洲的业务。新婚夫妻分离是最痛苦的事,不过柳明答应等欧洲的生意上了正轨,就让柳青前往欧洲同王亮团聚。抱着这样的小希望,柳青才快乐地围着华夫饼,红茶,蕾丝花边打转。
呃,真是受不了幸福的小女人。
但柳家将事业扩展到欧洲的打算落了空,在紫彤变成柳玥后一个月,因欧洲战况吃紧,柳家决定撤回所有业务。没成想,那个王亮竟然私吞了柳家在欧洲的投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柳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连几天都阴沉着脸,害得家里的气氛也布满了紧张的气氛。
几年独守空房,苦苦等待的丈夫却卷走家里的钱财跑路了,这打击实在太大。
柳青水米不进,高烧不退。短短三天时间人已经瘦得脱了形,躺在那层白色锦被下面,倒好像连那层锦被的重量都承不住了的样子,脸深深地陷在枕头里,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两颊旁边的头发失去了以前温润如墨玉的光泽,干枯如杂草。
紫彤捧了碗肉粥端到她嘴边,劝道:“姐姐,你吃一点,那样的男人要来也没用,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妹妹我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
柳青依旧闭着眼,干裂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
这几天无论紫彤怎么劝她都是这个样子,像个死人。别人也一点办法没有,她打定主意要饿死自己。
紫彤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女人会因为男人要死要活,白白浪费大好世界和时光。像王亮这样的男人,拿来何用?
紫彤不知道怎样劝柳青是最有效的,但她知道必须让柳青吃东西。
紫彤实在忍无可忍,也就是对柳青,换别的姐妹这颓废,她早一杯冷酒泼过去把她泼醒。
紫彤霍地转过身,端起丫头手里的粥,大步就奔到柳青床前。一手将她从床上揽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把粥碗凑到了她嘴边,大声骂:“人家都把跑了,你就不能长点志气?要死要活,还妄想求他回来不成?男人没有了你还是柳家二小姐,尊严没有了你一辈子抬起头。”
大概因为紫彤的语气太不善,柳青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眼泪便如散了线珍珠般从眼角往下滚。
“喝!”紫彤把碗沿往她嘴里又挤了一下。
她倔强地咬着牙关,还是一口粥也灌不进去。紫彤狠了心,把她往床上一推,碗丢给一旁的丫头,站起身:“爱喝不喝,命是你自己的,你不要谁也管不着。”
说完套上披肩出了门。
比起副宅的冷冷清清,主宅热闹多了。仆人们忙进忙出,谁会在意婢女的女儿是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呢?
紫彤一把推开拦路的仆人,推门进去,开门见山对柳明道:“爸爸晚上好,姐姐不吃不喝,请您去看看她,陪她三天。”
他朝紫彤看了一眼:“为什么?”
“因为她是您女儿,她现在决意求死,她没母亲,您不陪她度过最难熬的日子,还有谁呢?”
“很好,”听紫彤这么说他再次抬眼看了看她,“柳青是老夫的女儿,老夫自会心疼她。你呢,柳玥,这阵子你做事低调,是想留在柳家的样子。现在跑来替柳青说话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是聪明人,为什么做蠢事?”
“我是柳青的妹妹。”
“妹妹?”他含住烟嘴又吸了几口,才慢慢说道,“小鬼,想必你生前受了不少罪,才如此留恋我柳家的荣华富贵。”
老狐狸,看样子他已知道紫彤是什么东西。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他接下来想演什么戏。
“想不想一直做我女儿。”他问。
谁稀罕做他的女儿,紫彤心想一定得找个机会逃走。不过眼下她还不得不对柳明虚与委蛇:“老爷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这你别管。只要你以后听老夫的话,帮老夫做事,以后老夫定然拿你当亲生女儿般好好对待。”
“老爷,你太抬举我了。我是一个小鬼,上辈子穷死的,没半点本事,哪堪重用?”
柳明没做声,连头也没抬。
忽然,毫无预兆的,紫彤的脑袋掠过阵撕裂般的疼,像有把锯子在来回拉一样,疼得她登时就捧着头跪在了地上。
“没有东方先生下的骨血引,老夫哪敢让你这小鬼呆在柳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柳明轻声一笑,“你既附在柳玥身上就得受老夫牵制,老夫让你生便生,死便死。小鬼,柳家的饭不是白吃的。”
只要是人就有恐惧,能战胜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人有很多,可柳青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