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担心他要对五月突击一次的话,她能否挡得住,但我多虑了。五月根本没等他启动,就一挥手把那个光球推了过去。那个光球形成一道白光,带动了附近所有的空气向渚先生扑去,瞬间钟山顶上飞砂走石,风怒嚎了起来,就如千万头野兽一般。渚先生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光刃就给绞得粉碎,整个人给掀起了二十多米高,直落下钟山半山树林中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才想到韦元宝,跑到他身边问:“老头,你怎么样?”可是韦老头但吐血而已,言语不能。
正在此时,五月走过来说:“你们立即离开,那个人没有死,马上还会调动大面积炮火袭击这里。”
我大惊失色道:“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走吧!”
五月笑了笑,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迟些时候和你联系。情况很复杂,这种时候你不要和我扯在一起了,尽快回北都去吧。”
她居然主动和我脱钩,让已经头大如斗的我觉得又是轻松,又是有些没面子。急忙下得山来,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来了一队GDI士兵组织疗养院的人转移。
扭头向山顶上看时,五月还留在哪里给我们打掩护。她这回闹得极大,不但将外气光芒催得更盛,还造出了身有六翼的形象。直到数十年后,她那二十多米高、六翼伸展、使南都夜如白昼的光之巨人形象仍被无数江湖骗子交口传颂,用以蛊惑无知小民发展邪教组织——我们做的很多事,自己往往难以想象到流传多年的影响。
转移进行得很快,只用了三分钟,老头老太就全给甩到车里往山下运了。车正开在盘山公路上,就听见江面上的军舰和南方的雨花台炮台都在对钟山山顶进行精确射击,这种射击速度不高,但打击得很准,误差不超过二十米。因为炮火非常集中,第二天GDI上山勘查时,测量出钟山被削低了五米之多。
我中途带着韦元宝溜下了车,紧急和郭光取得了联系。他这时又出差去了,不过给我提供了一个铁关系户的地址。我在那里要了一辆越野吉普车,载着韦元宝向江北逃去。渚先生给五月打得很惨,开始估计只想到要南都GDI对五月进行报复性打击,但多等些时间他反应过来韦元宝的事情、封锁全城的话麻烦就大了。
我开车经过长江大桥时,突然看到远处夜空中有一个飞动的光影,那一定是五月!她跟着我走了好一会,直到我快下桥了,才向北飞去。这一晚的见闻不免让我对天界神将制度的毁灭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我遇到这么一个小丫头都有如此惊人的能耐?韦元宝说的一人敌数千的神将已经不存在,但我已经看到了虹至枫和五月,都是具有如此实力的人物。就连经常在我面前做死猪模样的韦老头,发挥了全部力量后也是那么可怕!可我反复问了几次后排的韦元宝,他都没有回答。等我停下车来查看时,发现他已经断气很久了。
韦元宝毫无所求地教给我很多东西,虽然也利用了我一趟,但付出远远大于索取,堪称我这辈子遇到最可敬的老师,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他的身世到底是怎样、与渚先生有什么瓜葛、渚先生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这些我都已经不可能从他这里得知了。
我停车在路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笔记本突然响了,可上面显示的号码不是五月的。我犹豫了片刻,接起来一听,居然是虹至枫。他简短地问了我韦元宝的情况,然后说五分钟后就到。
虹至枫果然很快就赶到了,他的人迅速收捡了韦元宝的尸体。我俩抄着手并排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呆。我以首先给他递烟的动作打破了沉默,他摇了摇手说不要。这时我终于鼓足勇气问:“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
可是心中的疑问太多了,错综复杂,一时甚至理不清究竟哪一个比较重要。我想了一会,问:“渚乃群和韦老头,甚至跟你,是什么关系?”
“韦老没有告诉你吗?”虹至枫转头见我摇头,说:“他是泰严人,跟我爷爷从小一起长大,在大时代中共同披荆斩棘,曾跟司徒王和他的师弟师妹们多次以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动过手。”
“喔。”我不禁赞叹了一声:“如此拉风,看来他自称的‘人形自走一五二加榴炮’不全是空穴来风的胡吹大气。还有——渚乃群的身份呢?”
虹至枫摇摇头:“那些事我虽然略有所知,但觉得还不适宜告诉你,如果该说他早就给你说了。如果有缘,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那这个问题算没问,还想问一个……你们给天界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我紧追着问。
虹至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虽然仅仅只是一现即逝,却也显出他心中的志得意满之情。他脸上不动声色地说:“缺乏现代企业制度、完善金融监管制度的非对称发展的天界社会终于付出了迟早要付出的代价。刘诚大概卷走了数以千亿计的天量资产,并且还将在数年内对天界主流商业造成掠夺式贸易顺差。你别做出那种不可思议的样子,这种超级诈骗达到如此大的规模时,就不是拿口袋卷钞票了,也不是一两个人停得下来的。他之前说过,被他骗的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会主动地帮他说项,帮他用各种方式转移资产过去。我开始不信,但最近事态的确是这样发展的。这真让我感觉到,圣将的破坏力比骗子都还远远不如。不过无忌军大概不会这样简单放过我们吧,也许他们已经在准备动员攻打伽南了。”
“抛却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冒着事败身死的危险去荒蛮之地开国创业,真的很过瘾吗?”
“你问得太多了,已经不止一个问题。”虹至枫警告了我一句,却转过脸来微笑道:“不骗你,那才是真英雄的感觉。我们曾经想过招募你入伙,不过你大概不会答应吧。现在你面临的困难比从天界回来时只多不少,如果不想那么辛苦,加入我们如何?”
“多谢了,不过……我的人生还是在这里。”
说到这里,多说无益。虹至枫跟我换过了车,我们互相简单致意后分道扬镳了,我独自迈上了回北都的路。在出发之前,因为心中颇有些不忿,便在长江大桥北桥头的大桥落成纪念碑——也就是全球游客们最喜欢涂鸦的那座标志性建筑上,用车上找到的排笔和一盒丙烯颜料涂鸦了一首反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南都,
满城尽带黄金甲。
天可怜见,我敢以人格担保当时只是发泄闷气随手胡写的,既没有往黄巢身上攀亲的龌龊念头,更没有诅咒南都和此地人民倒霉的深远意图。在纪念碑上涂鸦的人成千上万,就是捉到我也最多罚款五十,再多的一毛钱也不能认了。令我未曾料到的是:南都GDI的调查团队竟然发现了我的杰作,一丝不苟地对其进行了拓片固定,记录在案,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够拿出来发挥作用。多年之后,这首反诗一语成谶,有心者居然还从故纸堆里刨出了拓片档案,引经据典地考证我是五六年来朝思暮想、厚积薄发、处心积虑地当还乡团报复南都。善哉善哉,也实在是把一个当年一文不名的大三学生看得太有鸿鹄之志了。只是那种事我再辩也是无用,反而成就那些历史发明家和事后诸葛亮的名声,索性闷不作声,他们说啥便是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