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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怕连累了你们。”明宝珊的脸才擦了泪,不一会又淌满了,“三娘说她的同窗都没把这事放心上,可我想着,该是哄我的。”
“也不见得就是哄你的,”明宝清认真说:“那日来的是秦小娘子和周小娘子吧?再过几日就是立秋,天一冷起来,时间就紧了。秦娘子明年三月要和三娘一道考明算科,周小娘子要再考一次县试,这才是她们心里的大事呢。周娘子家中人口简单,她的心思也很简单,是个喜欢读史的人,看多了史书,哪里还把你这点子事记在心里?再说秦娘子,她家里乌泱泱可是一大帮的人,什么事儿没听过,什么事儿没见过?人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明宝清说得这样详实,明宝珊听着听着,不由得被哄住了泪,止住了哭,道:“阿姐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有什么好?”明宝清哄好了明宝珊,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就那么拨帘走出来了。
朱姨抹茶几抹了半天,其实也是偷听来着,见明宝珊脸上有了笑模样,她也宽下心来,道:“你姐姐刚穿上的新裙,卫娘子熨得也辛苦,别弄皱了。”
明宝珊这才松了手,又牵着明宝清走到一面大铜镜前照了又照,道:“真好看,等天凉一点就能穿出门了。城外官田的风硙既已经造好了,阿姐接下来总是多在家中的吧?”
明宝清笑着点点头,道:“司匠每年也要考绩,这风硙落成,我这一年的考绩也就够了,只消等它碾谷磨面时去瞧瞧就成了,眼下可以琢磨别的了。”
明宝珊娇娇地说:“那我明个去家里吃饭好不好?”
她毕竟是没住在一块,贸贸然去,只怕临时多了两张嘴,又要劳烦老苗姨。
“晚上不去吗?阿婆叫我来问你呢。有泥鳅香烹野笋子,油煎豌豆糯糕……
明宝清话还没有说完,明宝珊已经道:“去的去的!”
初春的豌豆到了现在已经被晒干存在了坛子里,要做煎豆糕时就盛一合出来,先在锅里煮透了,沥干了水再和进粳米和糯米磨出的米浆里。
煎的时候舀一勺米浆倒进锅里,许许多多圆绿的豆子就跟着滚落进来,煎熟后是白绿两色,再添一抹金黄,倒也好看的。
这种豌豆油糕可以甜也可以咸,甜就浇点红糖汁,咸的话可以在搅米浆的时候就撒点虾米和葱花,吃时再蘸一角酱油也就是了。
“这点心倒是方便好做的,”明宝珊吃着红糖煎豆糕就琢磨起来,“店里来的女客试衫买裙总是要些时间的,吃口茶是没什么,可招待的都是些花生瓜子,那日三娘带同窗来,只能去邻街买,买回来那味道还不怎么样,想想实在好怠慢。”
“二姐姐怎么还在想这事,衣裳好看就行了。”明宝盈道。
但明宝珊觉得这其实不是小事,她有时候要给主顾量体裁衣,还要选布料、绣样,费上个把时辰也是不稀奇的,照理来说是要摆上些点心,但天热点心也存不住,现去店里买的又耗费颇多。
“可以用将米磨成粉,揉成团蒸成糕,浸在茶油坛子里,这样就不怕坏了。等要吃的时候取出来放在小炉上煎一煎就行了。”明宝锦见众人看自己,她又仔细琢磨了一下,道:“二姐姐的铺子里来的都是爱俏的女娘们,还可以刻个花模来做这豆糕呢。”
“四娘,你可真聪明!”明宝珊犹豫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明宝锦夹了一块煎豆糕。
“二姐姐,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后日放旬假,给你做上一坛子。”明宝锦问。
“真的呀?”明宝珊大喜过望,又轻道:“你有时间吗?”
明宝锦眨了眨眼,说:“我又不是大姐姐,成日忙着画图纸,忙着监工,得闲还要去女学上演示课。也不是三姐姐,课业繁重,考试一次接一次,偶尔还要替先生去蒙学代课,去官衙里配火药呢。”
她瞟了林姨一眼,又扬起声来说:“放旬假这日我本来就喜欢做吃食呢,大姐姐说可以的,她说我喜欢就好。”
明宝锦这个目光很隐秘狡黠,但明宝盈还是发觉了,她微蹙眉睨了林姨一眼,见她低着头数碗中米粒,心知她一定是趁旁人不在,又数落明宝锦什么了,幸而明宝锦也长大了,由不得她呵斥摆弄了。
“那最好不过了,二姐姐先谢谢你,这就算咱们一道做买卖了。”
“二姐姐……
“诶,不许说不,二姐姐同你讲,咱们女娘一定要晓得怎么挣钱的,挣钱就是挣体面,往后的日子都从这体面上来。”明宝珊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握着明宝锦的手,郑重道:“就从这坛子油浸豆糕起!”
明宝清看着两个妹妹,托腮笑了起来,只是侧眸看明宝盈的时候,正见到她松开眉头笑起来的那一瞬。
这一日吃过饭后,明宝盈将自己的床榻让给了朱姨,自己和明宝珊来与明宝清同住。
明宝清就问起她来,明宝盈起身站到桌边喝了口冷水,道:“就是中秋要小弟回来那件事,我早就回绝了她,她估摸着气不顺,又欺负四娘小,趁着阿婆没看着,给四娘脸色瞧,又数落她了!”
“我瞧着林姨怪怪的呢!”明宝珊一边给明宝清编小辫,一边说。
明宝盈掺了一杯温水端过来给明宝清,很是无奈地说:“早跟她说了那是公主府,隔墙的别院里还住着那么些萧氏的郡主、县主,统统都是留在京城教养往后皆要出仕。公主府邸重兵守卫,她说要小弟出来就出来?公主没发话,谁敢叫只蚊子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