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普华的确不靠凡人性命来修炼,但这不是被沈岐远赶狗入穷巷逼急了么。
这道理如意知道,沈岐远却没法当着天帝的面说出来,他只能道:「身为神明,因失误害死诸多人命,焉还有在人间神庙森立的资格。此事是普华神君咎由自取,与小神并无关系。」
天帝微微颔首,却又问:「那你私设穹顶,可有什么苦衷?」
沈岐远眉心皱了皱,还不待开口,普华便冷笑:「他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仗着自己修为高,想瞒天过海与妖孽相爱罢了。」
比起他「失误」害死人命,沈岐远这青神与妖孽相爱并蒙蔽上苍的罪名可要大太多了。
四方神明窃窃私语,天帝沉声问沈岐远:「是如此吗?」
如意站在远处,下意识地摇头。
说不是就可以了,普华都能鬼言狡辩,他自然也是能的。
然而,沈岐远站在金光之中,却是平静地答:「是。」
如意愕然地瞪大了眼。
风拂起他的青烟长袍,衣摆飘飞如旗,原本被银冠束起的发髻在神光之中变回了披散在身后的模样,长长的发丝如滴在水中的墨,盈盈绕绕地落回他鬓边。
沈岐远就这么迎着天帝充满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慌张:「天雷一起,就会有大雨倾盆淹没凡间。我身为人间青神,自然要筑穹顶护大乾。」
「笑话,你若不与妖孽相恋引来天雷,人间又怎会遭难。」普华道。
天帝缓缓抬头,远远地看向了柳如意所在的方向。
一瞬间,如意就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满溢的蜂蜜之中,手脚都重得抬不起来,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坠到一半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缓缓朝那群神明飞去。
沈岐远想也不想就侧行两步,冲天帝的金光骤然出手。
纯白的光与金光交织的一瞬间,天帝缓缓睁开了一直微阖着的眼:「你好大的胆子。」
置若罔闻,沈岐远白光如电,强行截断那金光,将如意揽过来挡在身后护住:「不是问罪于小神吗,缘何还要牵扯其他无辜之人。」
「无辜?」天帝看向柳如意,「妖怪也会有无辜一说?」
沈岐远抿唇,看了看隐隐又要起雷的天边,连忙将穹顶重新结起。
强盛的白光冲天而出,映出四方众神慈悲的侧脸。
「妖怪自然不是无辜的。」如意摆脱了桎梏,冷眼开口,「我们妖怪以别的生灵为食,满手血腥,大逆不道。」
这话一说,四周的神明就有点尴尬了。以别的生灵为食,神仙也不是全吃素啊。
天帝顿了顿:「凡人是女娲所造的高阶灵长,岂能与其他生灵混为一谈。」
「您此言差矣。」她按下沈岐远护着自己的手,大大方方走到前头来,「何谓高阶灵长?不就是有脑子会做事,能造福神界,所以你们神族才格外照拂他们么?若他们不会烧香拜神,在尔等眼里又与猪狗何异?」
万物皆喜利己,神族也不例外,神妖二族在凡人一事上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养鸡生蛋,一个杀鸡取卵,与其说是正邪之分,不如说是智愚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