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旁人若向她出手,不用瞻前顾后,考虑斩草需除根的问题,而她若有行差踏错,也不会有人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面对,以后,她在这深宫之中,更要如履薄冰,处处谨慎。
以后,她就是孤家寡人。
这条路上,终归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但一个人就一个人,沈忆之前也不是没有一个人过。当年大梁亡国之后,她从梁地走到大魏,路上挨过冻,吃过野菜,睡过破庙,学会烧柴取火,缝补衣裳,都是她一个人。
如今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一条更难走的路。
她可以的。
只是那天梁颂问她,她和沈聿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无所谓地笑笑说可能是命里无缘,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揪了一下。
从她十一岁那年的秋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失去,失去那些她原以为可以陪她一辈子的人,她本以为沈聿会是例外,却原来不是。
但没关系,就像之前无数次重复过的那样,也许一开始会觉得难受,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会习惯的。
一晃数日。
这日还没到侍疾的时间,沈忆在御书房看着折子,太和宫忽然来了人,道皇帝醒了,请她过去。
皇帝醒了,皇后的脸上却半点儿喜色也没有,慢悠悠地把一沓折子批完,慢悠悠地挪去了太和宫。
踏进殿门,只见满堂明亮,光尘飞舞,男人坐在窗前的榻上,日光洒进来,像是在他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白釉,他垂着眼,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绕着鲜艳的红绳,指尖把玩着一枚玉坠。
沈忆走过去,不由看了一眼那枚玉坠,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没来得及细看,她垂下头去行礼:“参见陛下。”
头顶却忽然没了动静,安静得过分。
沈忆等了片刻,抬头看去。
男人坐在榻上,正望着她,眼底似是恍惚的怅惘,片刻,他犹疑着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阿野?”
沈忆蓦地瞪大了眼。
她怔怔道:“陛下喊谁?”
季祐风用一种如在梦里的目光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说:“阿野……是你么?”
沈忆心神俱震。
季祐风抚摸着手中的玉坠,低声说:“我这几日烧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梦里我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宫殿里,但不是大魏的宫殿,没什么人搭理我,只有一个小姑娘会经常过来陪我……那个小姑娘跟你长得很像,梦里我喊她阿野……阿忆,你就是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