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风卷着沙土,夹带大陆性气候特有的干燥,稍不注意就迷了眼。池慕云眯着眼睛,低头回复道:“不好意思,有点晕车,回去找你。”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池慕云进去随便看了看。
城乡结合部的小步行街,就是一条几米宽的小巷子,街道两旁是挤得密密麻麻的小店,卖衣服卖鞋的、卖书的、卖吃的等等种类一应俱全。
她信步而行,看到了一家店里有草帽卖,便掀开稀里哗啦作响的塑料珠子门帘儿,迈步进去,在货架面前打量着。
坐在角落嗑瓜子儿的老板娘看她一眼。进来的年轻女人身量高挑,长直的中分黑发,眉目秀致。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素雅,但质感十足,一看就很贵。
虽然老板娘只卖便宜衣服,但还是能看出什么衣服是贵的。她连忙放下瓜子儿,走过来问:“闺女买帽子啊?随便看看,大人小孩儿的都有,样式儿可好看了……”
池慕云点点头,给奶奶挑了一顶,走到柜台想掏钱,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闪现出路清明的小身影。那女孩瘦瘦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
她转身又拿了一顶系着鲜亮缎带的小号草帽。
老板娘笑着说:“一共12块钱。”池慕云点点头,掏出20块钱给她。
老板娘一边找钱一边搭话:“姑娘上大学呢吧?大几了?”
池慕云抬起眼皮答了一句:“嗯,开学大四。”
走出店子,她快步往车站走去。回去的车票买了,又从车站出来,买了几根煮玉米还有爷爷要的几样菜,慢悠悠地进车站,刚好检票上车。
上里湾子村并不是个多偏远落后的村庄,水泥路、自来水都有,美中不足就是还没通上网络。这一带有草场,山上的无主草地也空阔,适合发展畜牧业,因此几乎每户都有养牛羊。
下了车,天边的夜幕已慢慢拉起,旷野中此起彼伏地响起绵羊归家的咩声。
池慕云不疾不徐地走在田间夹道上。看了看袋子里那个鲜亮的草帽,她烦恼起来。刚才怎么想的就买了?什么时候她这么爱管闲事儿了?
池慕云从来都是扎在爷爷奶奶院子里不出来的。但村里人都知道,池家有个千金,长得俊不说,还乖巧省心,考上的也是国内前十名的大学,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就算是大姑家,池慕云一年也去不了两趟。
表哥常年不在家,只有表嫂桂琴和大姑在家带孩子。池慕云每次去,也就只是小坐寒暄一会儿。表嫂好像永远都要抱着儿子哄,大姑也上了年纪,和池慕云没什么话讲。
至于路家那个傻丫头,池慕云好像极少看到她出现在里屋。仔细想想也该知道,多半是表嫂不让那傻丫头出来。
池慕云轻轻叹口气,拿出那个鲜亮的草帽,随意地扣在自己头上。
快到家门口,远远就看到一群羊潮水般涌进爷爷家大门。
原来刚好赶上羊归圏。池慕云怕惊了羊群,就立在一旁瞧着。羊群中有个小身影,绵羊呼啦啦地走过那小身影旁边,自然而然地被分成了两拨,大羊进大圈,小羊进小圈。
小身影又“蹬蹬蹬”地跑进院子里,把小小羊羔放进大圈吃奶。
不光是上里湾子村,下里湾子村还有其他有草场的村子,都采用两家或者几家合作的方式,轮班放羊,省时省力。
路清明放着自家的和太姥爷家的羊,不过不是轮班,她放假之后每天都要放羊,太姥爷会给她后妈钱的。
她抹把汗,不费劲儿地拴上羊圈门上的铁栓,跑到院外自家的羊群里,才发现门口有个人立在那儿。
是个年轻女人,草帽低低地压在眉毛上,似乎是在瞅着她,又似乎没在瞅着她。
路清明低下头,慢半拍地觉得面前这女人有些熟悉。
大概是好几年前?那一天,奶奶让她换了身新衣服,洗头洗脸又洗脚,去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有十几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好吃的,好多人。
那个女人当时还盯着她看来着。其实路清明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村里好多大人小孩儿都会盯着她看,还戏弄她。
可这个女人看她,她不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