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等等我!”
严铮忙跟在她身后进去,只见顾述白正在帐中写信,想来是写给玉扶的,信纸上洋洋洒洒已写了许多内容。
他的手却忽然一滞,紧接着将那封写了大半的信揉成一个纸团掷了出去,搁笔的动作分外无力。
纸团就掷在严铮脚底下,他小心地捡起来,“大将军……”
为今之计写封信和玉扶解释清楚他并无反叛之心才是最要紧的,为何写了大半又丢了出去呢?
昆羽扬默不作声,似乎能理解顾述白的无奈。
玉扶若真信他,自然不会有疑心。
玉扶若不信他,他再如何解释也掩盖不了抗旨不尊之罪,铁证如山!
严铮待要劝说什么,昆羽扬将他扯出了大帐,“这个时候我们就别烦他了,让他冷静地想一想吧。”
“还有什么可想的?”
严铮万分着急,“万一大将军还没想出对策,京中已经派大军前来捉拿大将军回去治罪,那就无力回天了!”
“不会的,不会的。”
昆羽扬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严铮还是安慰她自己,“他们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如今所有的阻力都解决了,也已经顺利完婚了,怎么会因为莫须有的猜疑而离心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严铮听着她的安慰却更加绝望。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会,就不会一直重复不会的这三个字,不是吗?”
昆羽扬愣了愣,自己都没有察觉,“我有吗?”
严铮万分肯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有。”
昆羽扬叹了一口气,“自古天家无情,你看看我们西昆皇室便知道了。若是从前的玉扶,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她不会。可现在……她毕竟是北璃女君,是那金龙座上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陛下了。”
信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帐中纸页揉成团的清脆声响,让帐外的士兵都屏息敛气不敢打扰。
顾述白从未如此刻这样烦躁,想到孙侍郎一句圣旨拿玉扶来压他,他心中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所有的解释落了笔都觉得可笑,笔迹像张牙舞爪的恶鬼,向他耀武扬威。
他看了许久,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心魔。
他不敢想象如果玉扶接到抗旨的消息会怎么想,她真的会认为自己拥兵自重有意反叛么?
甚至,她会处置他抗旨不尊之罪么?
他长舒了一口气。
眼下除了写信还有一个办法,便是留下严铮和昆羽扬等在西昆稳定局势,他则立刻动身赶回京城。
可那然后呢?
他不禁失笑,闭上眼睛,玉扶的一颦一笑都在眼前。
她第一次见到他,彼时他正在沐浴,不知是何人误闯内室所以用浴桶中的水击了过去。等他穿上衣裳出去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傻傻的天真模样,面上还带着他留下的水珠。
她在寒冬腊月跟着顾酒歌,冒着刀刃一般的风雪赶赴常州救他和顾宜。彼时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和刺客周旋,就在穷途末路之际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山洞里,见到他时她目光中是狂喜,是云开雾散。
脑中无数的画面浮现,女孩天真欢笑的面容,渐渐变得成熟凛冽,无论是北璃的储君还是女君,她在人前都必须端庄持重沉稳镇定。
她天真的笑容渐渐变得克制,精致可爱的装束渐渐变得华丽,稚嫩的面容似初绽的芙蓉,越发美艳不可方物——
却少了当年青涩的鲜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