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扬悠悠醒来,只听见院中有嘈杂之声。
她从床上坐起朝外看去,只见老皇叔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追在宁轩身后,“你这个兔崽子,谁让你一声不吭就和陛下请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宁轩在朝里历练了几年,早就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了,却被老皇叔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边躲边道:“父亲,家国兴亡匹夫有责,朝中没有合适的武将能够镇压起义军,也没有人愿意去。儿子若不去,难道眼看着百姓受尽战乱之苦吗?”
“你还敢顶嘴!”
老皇叔一杖打在他腿上,“知道没人愿意去你还主动去?你知道那些起义军多凶残多厉害吗?他们所到之境百姓民不聊生,那些官员和富商更是倒了大霉!你这一去,他们要是知道你是皇室宗亲还不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在院中周旋了几圈,老皇叔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拄着拐杖喘着粗气,“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为父怎么办?儿媳怎么办?她肚子里可怀着双生子呢,你就这么狠心甩下我们这些老幼妇孺自己去打仗?”
“你要是不好意思和陛下说,为父这就进宫去告诉陛下,让他收回这个什么平南郡王,谁爱当谁当去!”
说着便往外走,宁轩忙上前抱着他阻拦。
父子二人正在争执之时,忽见昆羽扬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正倚着门柱看他们。
“羽扬,你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你要躺着休息,仔细中暑。”
父子二人立刻就不吵了,进屋陪着昆羽扬坐下。宁轩忙忙命人在昆羽扬身旁扇风,这风既不能太小散不去热气,也不能太大伤着她的身子。
昆羽扬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却懒怠开口说话,老皇叔一看便知不妙,她嫁进府来还没有使过性子,像这样板着脸不说话也是头一遭。
这回的气可算动大了。
老皇叔道:“羽扬啊,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向陛下说清楚,让轩儿老老实实待在帝都陪着你哪儿也不许去!”
“父亲!”
宁轩为难地看着他,说了这么多老皇叔还是坚持己见,可那些家国兴亡匹夫有责的话,他当着昆羽扬的面却说不出口。
昆羽扬这才开口,“父亲,秋老虎比夏日还热,您老天拔地的先别急着进宫。我扶您先回去休息吧,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皇叔看看昆羽扬,又瞪了宁轩一眼,心道这亲生儿子还没有儿媳体贴。
他连忙摆手,“不必了,你身子不便好好躺着吧。让下人扶我回去就是,你好好劝劝这个兔崽子,别让他再起去南边平叛的心思。”
说着拄着拐杖,慢慢走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宁轩和昆羽扬两人,昆羽扬先开口,“你打定主意要去了么?南方叛军势如破竹你不是不知道,多少南方的百姓都逃到北璃和西昆去了,你竟还要上赶着去?”
宁轩顿了顿,昆羽扬自嫁给他后一向温柔恭顺,这是头一次反对他的意见。
她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
他沉声,“羽扬,你也是西昆皇族出身,应该明白我的苦衷。陛下不算是个好皇帝,正因为如此,我身为皇室子弟才要出手,去解救东灵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是我身为皇室子弟的责任,也是我逃脱不了的宿命。”
昆羽扬沉默片刻,抬眸时眼中泪痕点点,“那你会为了拯救百姓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宁轩连忙摇头,“我保证不会,要是实在打不过我就回来,回来再慢慢想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道理我懂。何况还有你们娘儿三,我怎么能舍下你们?”
昆羽扬这才破涕而笑,“那说好了,打不过你就回来。实在不行,咱们就一家子去北璃投奔玉扶,听说北璃民风开放男女平等,我早就想去了。”
宁轩顿了顿,轻轻抱着她,“委屈你了,一身将才却要束缚在这深宅大院里,让你洗手作羹汤。”
“胡说什么?”
昆羽扬撅着嘴,“为你我心甘情愿,一点也不委屈。就算咱们到了北璃,你若不喜欢我也一样不抛头露面,这样可好?”
宁轩忍不住笑,“我哪有那么小气?要是有一天我们真的不得已去了北璃,我一定会让你自由自在不必再遵守东灵的礼教,让你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昆羽扬摇摇头,伏在他怀中,“有你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
东海,海面上停着一艘巨轮,屹立在风浪中丝毫不惧。
海风吹起船上的旗帜,赫然是北璃的军旗,甲板上的人看着的却是东灵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