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随手一甩,我就连人带筐翻倒在地,下一秒更是被揪住头发提了起来。
“小七!”女孩哭喊道。
我感觉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嘶声叫道:“我们都是货,头发揪没了卖不上价,打傻了也卖不上价!”
麻子脸手一松,我跌坐在地。
女孩急得半个身子探出了框,大眼睛满是眼泪在打转。
我揉着头皮,只觉得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疼的。本以为麻子脸会接着收拾我,抬头却见他被一个男人搭住了肩。
“哎哟,冯麻子,藏得深啊。昨儿不说新拐回来的是个傻子么,看着不像啊。小嘴能说会道的。”
冯麻子给了那人一捶:“什么拐的,再胡说我打不死你!是她们那个命贱的娘下了一窝儿丫头片子没处搁了,说了多少好话我才勉强收下俩。”
那个女孩听到这话,骨瘦如柴的小手攥紧了筐沿,梗起脖子看看冯麻子,又看向我,原本只是打转的眼泪一下子就散了一脸。
这么说她是我这具身体的亲姐姐。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刚才冯麻子说要打她我不假思索地制止,也不知道是出于我自己的同情,还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姐妹情深。从心理上来说,我是个旁观者,可是饥饿也好疼痛也好,也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
当务之急,是要冷静。
我挣扎着爬起来,挺起腰,对她笑笑:“姐,坐好。”心里却别扭极了……想我一个三十多的人了,居然在管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叫姐,这到底算是吃亏还是占便宜……
她愣了,揉揉眼。
“手脏不能揉眼,仔细再肿了。”我皱皱眉,“坐好。”
她乖乖地坐进筐里,大眼睛瞪得更大,加上一脸泪痕交错,惹人心疼。
我弯腰扶起自己的筐,放在“姐姐”的筐子旁边,拍拍身上的土,试图跳进去,却发现它对我来说意外地高,而且有点轻,一借力就歪,要进去并不很容易。
“冯叔。”我叫了一声。
冯麻子和他的小伙伴显然是惊呆了,颤声道:“啊?”
“我坐不回去,您给扶着行吗?”
天大亮了,集市开始热闹起来,卖菜的、卖肉的、卖馒头的,卖粮食的、卖杂货的都开始出摊了。冯麻子说要去给我们弄点食儿,于是交待他朋友,也就是旁边贩人摊位的摊主帮忙看着我们六个。
冯麻子贩人兼贩胭脂水粉,起得早,位子占得也好。六个筐子一字排开,框子里都是十岁上下的女孩儿。
我安安稳稳地坐在最边上的竹筐里,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别人穿越通常都是躺在床上,一张嘴一屋子丫鬟奶娘伺候,我却是窝在竹筐里,一张嘴一顿竹板招待;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哥哥公主最次也是个官家小姐,我却是个插草待售的穷丫头,听那意思,以前还是个傻子。而且姐姐叫我什么来的,小七?她们的娘生了多少丫头啊,多得名字都懒得起,编个号完事儿;最要紧的,别人穿越就算不是主动的也至少是个什么天灾人祸,本身在那边也活不成了才来的,而我真的只是扁桃体炎引起高烧吃了药睡下就过来了,这种情况按理说还可以抢救一下……不对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危险啊!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就这么长睡不起了,我妈会不会以为是她逼着我相亲把我逼死的……以隔壁方婶的八卦程度,这事儿指不定会上地区早报和微博。开头一定是这样的:“三十一岁大龄女青年因不堪母亲逼迫相亲服用大量油炸花生米自杀身亡,惨案的背后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妈,你的小葱花儿还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回去的,您也一定要坚强啊。
一想到亲妈,我鼻头一酸,本想整理一下思绪,情绪却先涌了上来,只好抱住膝盖,在筐里蜷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什么热热软软的东西砸在脖子上,摸到手里一看,居然是一个馒头!
被悲伤和疼痛麻痹了的饥饿感瞬间回来了,我一定是饿出幻觉了,这不是真正的馒头,真正的馒头怎么会如此芬芳扑鼻,而且还闪烁着七彩光芒呢……
上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哈哈哈哈,李木,你看她的脸,好不好笑。”
我强迫自己脱离与馒头的深情对视,仰头望去,对上一张很好看的小脸。
这孩子约摸也就十三四岁。长长的睫毛借着清晨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眼窝的弧度和鼻尖的棱角仿佛是用最小号锉刀的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没有一处死角。加上他发色极黑,皮肤在刘海映衬下便更显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