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的人似乎从未变化,只着单衣祫帻这般站着,就无端给人一种皎白弯月挂苍穹的感觉。
只要他不开口,怎么看都当得起神仙二字。
收起心思,易禾朝他笑笑:“不请自来,叨扰住持了。”
随后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竹筐:“这是今春才收的杏子,哦,这一路都是它在前,人在后。”
“雨天行路沾了泥,我特意带了一双新的靴履来换。”
“来时刚刚沐浴,也未进午膳……”
“进来吧。”
拂尘子出声打断她,自己转身进了屋。
易禾在檐下换了靴履,进门后又净了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拭干,这才跪坐在矮几旁的软垫上。
这是一间阔大的圜堂,堂内的香案上袅着几缕薄烟,香雾缭绕,盈满一室。
拂尘子掀了道袍坐在她对面,专注地碾起一角茶饼,并不看她。
屋子里静得使人如坐针毡。
“还是你院中那棵歪脖树上的果子?”
半晌过后,拂尘子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易禾忙道:“正是,往日住持爱吃,这回便带了些。”
说罢起身拿起两枚,又淘洗半日,才给他递过去。
拂尘子幼时在常德一带住过两年,是以口音与京城有些不同。
他咬下一口,撇了撇嘴:
“有点栓栓的……”
……
炉上的水已经烧开,拂尘子将碾好的茶扔进釉壶,灌了沸水进去。
易禾边打量他的神色,边小心问道:“不知住持可否告知,方才桓家女郎来此,所为何事?”
她本想问问昌伯侯桓裥有没有来过。
但又因没有遇上,贸然提及太过突兀,只得先探问一下桓清源。
稍微了解桓裥的人都知道,此人虽胆大包天傲睨一世,但唯独对拂尘子万分信服。
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七八天都来长生观坐坐。
这其中有一宗前情。
那年京中连下了数日暴雨,京郡千余亩良田受涝,不少民宅被毁,数十人被洪水吞噬性命。
陛下在宫中斋戒三日,后又亲自来长生观祈天敬祭。
那次桓裥随同伴驾,礼毕后悄悄去见了拂尘子。
他因第二日要去郡县勘灾,又听闻附近不少路桥垮塌导致多人溺水,所以想让拂尘子替他卜上一卦。
拂尘子摆了蓍草龟甲和粟米,与他占了变爻。
“予安桥不可行,绕路天衢桥可破。”
桓裥当下不决,从予安桥到天衢桥这一绕路,至少绕出三十里地,大半天的功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