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军301团的临时驻地并没有在蚌埠城内,而是在城郊的一处人烟稀少的镇子里。
这个冬天的蚌埠格外的严寒,凛冽的冷寒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割一样,即使穿着厚实的棉军装,也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外边晃荡。
那些成功从南京活着突围到蚌埠的士兵们没有个长官的约束,也没有战斗任务,因此过得格外的颓废,睡大觉的,下棋的,赌钱的应有尽有。
在一处砖砌的结实屋子里,窗户已经被破棉絮堵住了,一大盆碳火烧得正旺,屋内暖烘烘的,十多名满脸横肉的士兵正光着膀子围着八仙桌吆喝着赌钱。
南京的那枪林弹雨的血肉战场虽刚过去不久,这些死里逃生的士兵们就像强制自己失忆一样,谁也不愿意再提起这茬,该玩该乐,就像从未发生过。
对于这些战场上滚过来的老兵来说,能够活到现在全靠菩萨保佑,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哪有时间去悲伤缅怀,图得就是一个及时享乐。
上尉连长王猛的今天的手气格外的糟糕,他从那些死尸上掏出来的值钱玩意全在蚌埠城内换了银元,此刻全输给手底下这群兔崽子了。
“王哥,继续啊。”看到上尉连长王猛稍有停顿,那些赢得正高兴的弟兄急忙开口催促。
王猛摸了摸自己空荡荡打口袋,双手一推,站了起来:“你们先玩,老子今天运气背,不玩了。”
“来来来,咱们继续。”那些弟兄都是赌钱赌习惯了的,看到王猛不玩,并没有收手。
王猛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了一根烟送到自己嘴里,擦亮火柴点燃猛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里冒了出来,他感觉心中舒畅了许多。
虽然他们不愿意提起,但是南京那场血战依然让他们难以忘怀,王猛望着纯净高远的天空,顺着门槛坐了下来。
他们第301团在南京算是打残了,团长畏战被临阵撤掉了,副团长纪鸿儒带着他们冲锋,身上打得全是枪眼,就那样也没死掉,硬是挺到医院,现在躺在医院里享福呢。
他们三营六个正副连长就活了他一个,王猛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狠吸一口烟,他还从未打过这么残酷的仗,这哪是打仗啊,完全就是用弟兄们的命去填战壕。
王猛正坐在门槛上吸烟叹息时,一名国字脸的少校从门外走了进来。
“哎,卢营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王猛看到一营长卢醒,笑着站起来递上了烟。
现在整个301团军官都打没了,这剩下的独苗营长卢醒暂时主持工作。
少校营长卢醒接过烟点燃道:“让你的弟兄们收拾收拾,等会副团长就要过来了。”
王猛放下了烟,望着卢醒满脸疑惑:“卢营长,不对啊,咱们纪副团长不是还躺在医院吗,哪来的副团长?”
一营长卢营长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说:“新调来的,暂代副团长兼任你们三营营长。”
王猛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不爽快,他们这些弟兄死的死,伤的伤从他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弟兄们之中提拔新军官他没意见。
但是这突然空降一个副团长过来,还顺带兼任一营长,这算怎么回事。
“不会又是那家的少爷吧?那我可不伺候。”王猛阴阳怪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