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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缘看着他天天往墓地跑。眼见着精神都不正常了,这几天总说他看见郑时朗了。月缘好几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分明空无一物。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看着哥哥真的变成疯子。秦月缘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给哥哥安排安排相亲,希望新人多少能冲淡一些他对旧人的追思。
在秦月缘的苦苦哀求之下,秦霁渊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答应去这场相亲,但就这一次,成就成,不成就是没缘分,也不必再白费力气。之前郑时朗精挑细选帮他选相亲对象的时候他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真要相亲竟是为了找个人代替郑时朗。
秦月缘想得太简单了,这世界上再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代替郑时朗了,除非相亲对象是郑时朗本人。秦月缘要是能找得到郑时朗本人,就是五花大绑也要把郑老师绑回来治治哥哥的精神病。但人死不能复生,秦月缘找不到郑时朗,秦霁渊接受不了相亲对象,这是这场相亲开始前就注定的事,绝无转机。
当然,哪怕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秦霁渊还是来了,毕竟秦大小姐的面子总得给。
对面坐的相亲对象一副读书人模样,身着长衫,戴一副眼镜,勉强称得上文质彬彬。秦月缘不知道秦霁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只能照着自己对郑老师的理解找个气质相似的。但秦月缘并不完全了解郑时朗,郑时朗在她面前只表露出自己作为读书人该有的行止,于是她找来的读书人和真正的郑时朗相去甚远。其实她努力的方向错了,与其求神似不如求形似,若是外形有那么几分像郑时朗,说不准秦霁渊还会乐意多看两眼。
来都来了,话总要搭两句。秦霁渊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介绍你来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我有些克夫?”
对面看起来很拘谨:“我……我不信这些的。”
秦霁渊甚至没兴趣知道对方的姓名,反正也不重要。他接着说下去:“我两个前任都死了。”
“那你也是受害人啊,经历那么多次生离死别,肯定很不好受。”还真给秦霁渊碰上个不信邪的,反而关心起他好不好受起来。
不好受吗?当然不好受。
“我杀的。”秦霁渊等着看对方的反应,“你不信就最好了。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话都没听秦霁渊说完,尴尬地笑了笑就找借口开溜:“那,那个……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你继续吃,我先走了。”
秦霁渊不挽留,任他去了。这个反应倒的确是他要的,拿自己杀过人吓退相亲对象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他觉得没劲,要是对面坐的是郑时朗,肯定不会被这三言两语吓得面如土色,说不准还会笑着回敬一句“没关系,我命硬”。
命那么硬还是被克死了,他们也不是那么天造地设。
秦霁渊坐在原位,喝了三杯咖啡。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逗留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因为他的人生早就已经没意义了,也不必纠结这几分钟浪费在哪。所幸吓跑了这个就再不用来这无趣的相亲局,也算他给秦大小姐一个交代。
秦月缘搞清楚她哥的相亲局是怎么黄了的时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风风火火冲回家找人算账。她那废物哥哥又抱着猫坐在窗边了,她把重明从秦霁渊怀里抢过来放回窝去,揪着秦霁渊的耳朵到了阳台。
“疼疼疼,大小姐你轻点。”
秦月缘才不吃他的苦肉计:“自己交代清楚,相亲怎么黄的!”
“我的大小姐,你要我去我也去了,说好的不成就是没缘分,没眼缘自然黄了。”
“你那是没眼缘吗?你怎么不干脆去大街上拿喇叭告诉每一个人你是杀人犯啊,你杀过人你很自豪吗,用得着见人就和人说?”秦月缘搞不懂,秦霁渊再不着调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就一蹶不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月缘,我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管好你的事就行。我就这样了,不用管我。”秦霁渊拍拍她的肩。
“你以为我乐意多管闲事?是谁说我可以一辈子长不大,是谁说要赚钱给我买颜料,现在到底是我在养你还是你在养我?我留学前,你赌气不见我;我走了不到半年,一封你的信都没收到,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爸爸死了,你死了,郑老师也死了,家里没人了,要我回国继承什么家业。有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份家产啊?到现在还是没人告诉我爸爸和郑老师为什么死,留了一摊烂摊子等我接手。你倒好,杀郑老师的也是你,现在失魂落魄整天浑浑噩噩的也是你,相亲对象你吓走,心理医生你不看,你到底要怎样?!”秦月缘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分明不想做什么秦家家主,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她分明只想握好她的画笔,可怎么自己只走了不到半年就家破人亡。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学,就急急忙忙回国。好不容易给她捡到个活着的亲人,整天跟行尸走肉一样,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能让记忆里那个哥哥回来。
她没办法了,真的。
“以后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你了。”她放弃了,她真没办法了。
有人把她揽进了怀里,像她记忆里一样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于是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也才二十出头,一个小姑娘的年纪,本不该背负那么多。
“对不起,月缘,哥对不起你。”秦月缘听到秦霁渊这句话的时候,以为她的哥哥回来了。若不是秦霁渊下一句就轻易击碎了她的幻想,她或许还能再多高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