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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霁渊怔怔地望向他,没说一个字。
“你和姜鹤过去的感情有多好我可以不管,你看我会不会有如看他我也可以不管,我只在乎一件事——他对你不好,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秦霁渊终于开口:“你都知道了多少?”
“没多少。过往的回忆既然痛苦,我不会逼你告诉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困于多年前那场梦。”郑时朗觉得这时候该抱抱他,然而碍于自己身上的这股味道,还是不敢贸然靠近,“不然我怕我哪天真的气到去挖他的坟。素未谋面,不该如此。”
他的话已经说完,不等秦霁渊的回应,自己抓了套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秦霁渊的思绪乱成一团,他真以为自己都能逼自己一次次妥协,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忠心更天地可鉴。毕竟姜鹤,确实一次又一次不留余力地在他妥协后肯定他。他在做什么,姜鹤又在做什么,他突然看不透,只感觉自己沉浮于茫然中。
不知不觉挪到了浴室门边,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他莫名感到些宁静。然而还不够,真正的心安必须要看见那个人才行,于是他转身推开浴室的门。
水汽氤氲在郑时朗的身边,虽然这已经不是秦霁渊第一次闯进浴室,但看见秦霁渊时郑时朗还是不免有些惊愕。
“我的大少爷,又怎么了?等等,你……唔……”
温热的水打在秦霁渊身上,薄薄的衬衫贴上他的皮肤,显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春色。郑时朗还没太弄清秦霁渊突然贴上来的逻辑,却已经下意识抱住怀里的人。
“秦少爷铁了心要和我一起洗这个澡?也不用这么急着考验我的定力吧。”
“倒也没有铁了心,但是突然特别想亲你,没办法。刚好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在行动中落下打算瞒着我的伤,我看看……这里的划伤是怎么弄的?”
他指的是安原那没打中的一枪,郑时朗决定撒个善意的谎言:“躲敌人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的,不打紧。话说回来,秦少爷现在打算怎么办,是继续陪我一起洗呢,还是早点出去把头发擦干?”
他转移话题的水平还是有的,秦霁渊果然没再追问:“都湿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选?”
“好吧。”郑时朗把他身上那件紧贴着皮肤的衬衫剥下来,精准地投入洗衣筐。
说是洗澡,秦霁渊显然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目光自始至终没从郑时朗身上挪下来过。等到郑时朗连他一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用白毛巾擦干他的头发时,他恍然回神。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被宠成不能自理的废人了。
算了,废人就废人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秋后算账
秦霁渊帮郑时朗包扎好伤口,就早早把他赶去休息,自己却久久没睡着。
他没打算睡。
估摸着郑时朗已经睡熟,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睡不着便不去强求,干脆去阳台看看月亮。今夜的风吹得人宁静,大抵是因为萧瑟,或者说是凄清。自从听了郑时朗那一套大成若缺的理论后,他就格外喜欢看月亮。
他先前不理解古今那么多诗人词人为何都喜欢望月,这不过是个会发光的物件罢了,千百年都不改,有什么稀奇。现在多多少少领悟了一些,他们喜欢的不是月亮,是至少曾经一同望过月的人。
哪里都能看到月亮吗?要真如此就好了,就好像那个人的目光一直追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可惜他很快就想到无数个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小黑屋,比如他被锁死的过往。
他当然可以装作无所谓地把和姜鹤那点拿出来都说不了半个小时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郑时朗,他觉得自己真的释怀了,可事实如何,他自己也说不清。就好像他和姜鹤的关系一样暧昧不明,那么多年仍如旧。
大抵算仇人吧。
念及旧事,徒惹不快。人总要向前看,至少现在他碰上了让他无论如何不肯割舍的一段情缘。秦霁渊一直自认自己是极端的人,无论如何还是喜欢完满,所以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试图破坏他的完满。
那么,有笔账是时候该算算了。
肩上猝不及防地多了一件外套,秦霁渊便下意识抬头去吻来人。动作流畅得让郑时朗怀疑他是有意要将自己引到这来。
“怎么到这里来?今夜风凉,也不知道穿件外套。”
“睡不着,打算起来煮杯牛奶。刚好看见这样漂亮的月亮,所以多看了一下。”秦霁渊很自然地挨到郑时朗身上,“今夜月色很美,不是吗?”
郑时朗点点头。月光温润地打在他们身上,凄清神圣又暧昧。月亮好慷慨,古今上千年,无言承受着来自不同人的不同情感,慷慨地回馈一地白霜。
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在月夜送别,披着这样的月光,多年回首,又如何忘怀呢?
“你先回去休息吧,牛奶我来煮就好。”郑时朗显然已经把秦霁渊当成小孩子。
“再这样我可真的要被你宠出少爷脾气了,以后你万一哪天不要我了怎么办,你可是有抛弃我的前科的。”秦霁渊把郑时朗推回房间,“好了,煮煮牛奶而已,我还没退化到不能自理。今天你也累了,继续睡会儿吧,我自己来就好。”
郑时朗还想说些什么,被秦霁渊的吻堵在喉咙里:“乖。”
郑时朗也就真的乖乖待在房间了。秦霁渊进了厨房,顺手把门锁上,从口袋里搂出一小瓶药片。
望着锅里沸腾的牛奶,秦霁渊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牛奶被他分成两半,一半倒入两三颗白色药片。不知道这药会不会影响牛奶的味道,更不知道郑时朗这种人会不会警觉到一喝就喝出来。他没把握,所以又往里倒了不少糖。